第二天凌晨，母亲即过来告知我说，他们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怎么样了，所以无忌的早餐他们是爱莫能助了。再有，晚上他们也需要早点睡，不可能等到无忌晚自习回家后才睡。我只能默然点头说我明白。其次是对无忌的打击相当大。在此事发生前，无忌一直说，我们的家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他有着世上最好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而现在，我直接在无忌面前毁了他的三观。以前，我是无忌心目中的神明，而现在直接坠入尘埃。无忌在当晚的小纸片上写道：最糟的一天，也许明天还要更糟。今晚有月全食，我的心情就像月全食。此后的几天，无忌一直情绪不振。我虽然缓过劲来，但我在无忌面前说的话再无效力，他对我的话和我的人品产生了怀疑。当然，我同样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不认为，我还能很好地带着无忌走向高山之巅。过去无忌的早餐一直是他奶奶给他做，但从现在开始，就要由我来承担了。我每天5点40起床，5点50轻轻叫一下无忌，让他醒来。5点55再叫无忌起床。然后我下楼去买无忌指定的米粉，回家后再炒一个鸡蛋给无忌。如果无忌有话想对我说，我就陪无忌走到学校门口，我们一路边走边聊。晚上10点半准时到学校门口接无忌，我们聊聊天，了解一下无忌的状态。无忌要学到12点半，但中途常常有话要对我讲，所以，我每天都要等到无忌睡觉后才开始睡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今年的高考结束。期中考试，无忌毫无悬念地考砸了，在年级排名273位。高三的第一次月考，让我们留恋回味的月考，让无忌雄姿英发的月考，却是昙花一现。无忌同样没有从伤心难过中走出。我记得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们有着这么样的一次谈话：无忌：都怪你，本来我可以进前百名的，但是现在却是这个样子。他的眼泪当时刷的就流了下来。我：那件事我负责，这次考试我承担责任。但是你得重新振作起来。无忌：你负责得起么？我：就算我负责不起，但你应该要相信我啊。你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啊。我：无忌，你想想，除了上次发生的那件事外，我有哪件事不是言必行行必果的？而且，你在那次冲突里处理得相当冷静相当好了，我得谢谢你。但不管怎样，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而全盘否定我吧？无忌：现在还来得及么？只有七个多月了。我：273名，对你来讲，一抬腿就跨过去了。无忌：同学们都讲我第一次月考是靠运气，其实我还是一个渣。我：你会在乎他们的看法么？无忌：我要考武汉大学。我笑了：考武汉大学可以，但考不考得上我就不知道了。此次谈话后，我与父亲冲突对无忌的影响基本上消除了。在无忌小的时候，我常念叨着希望无忌考上武汉大学，那时候无忌都是一笑置之。对武汉大学，我是相当有印象的。毕竟，我曾带职脱产在武汉上过两年学，对武汉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巍峨高耸的黄鹤楼，奔腾不休的长江水，烟波浩渺的大东湖，梵音禅韵的归元寺，暮春三月的樱花园，以及常常把酒言欢的兄弟大龙、猪头、大孙、酒妖等，在我的记忆里永不磨灭。在武汉上大学，是我人生里的重要转折点。我参加工作时年龄颇小，才15岁。在去武汉带职读书前，我可谓是爱好广泛。如扑克、字牌、麻将、象棋、围棋、国际象棋、抽烟、喝酒等，几乎是无所不会无所不精。所谓小赌怡情，尤其是字牌、麻将、扑克，我是朋友圈中赌场上的常客，且是十战九赢，料牌如神。然而，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这种生活。但那时已是泥足深陷，脱身不得。恰好那时单位有到武院读书的名额，故报名参考，从此远离了以前的人和事。前尘种种，如梦如烟，仿若隔世。所以这次无忌把高考目标定在武汉大学，对我而言，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我问过无忌，为什么会把目标锁定为武大？无忌笑道，我想当个武大郎啊。事实上，是一中请回在各地上大学的一中校友们回校给高三学子们励志，无忌被美丽的学姐播放的武大珞珈山纪录片惊呆了，他一见钟情，认定武大为中国最美的校园，自此心心念念非读武大不可。今年陪无忌到武大报到时，无忌吐槽说，这也太坑爹了吧？跟纪录片中的武大完全是两回事啊。但那时，武大对于无忌而言，还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远隔星河，虽然绚丽夺目，但只能用来装点一下梦境的色彩。无忌的情绪重新平复下来。他在小纸片上写道：就像又回到当初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一样，它击碎了我的琉璃城堡，然后看清现实。这个世上，物竞天择，不战则死。我怎么还不明白，我已退无可退？我又一次失去了好不容易夺回来的东西，总是活得这么可笑。我该怎样去面对我的人生？其实我并不是将啊，我只是卒。我要对这个世界拨刀相向，战斗至死，别无选择。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夺走了。因此，他微调了学习计划。英语依然是他重点攻击对象，接着是数学。理综无忌计划在高考前两个月突击，语文方面只是强化阅读理解题的解答。无忌说，英语难度最大，每一天都不能放松。只要英语抓上来了，数学跟得上班上的高手，就算是理综分数差一些，但高考前一突击，完全可以考出好成绩的。如果现在时间平均分配，理综可以拿得到高分，那在班上的排名肯定会上来，但高考时就得完蛋了，因为英语是无法短时间内突击的。想考上武大，一科都不能挂，不能有任何短板。我对此表示赞同。但我私下里却为无忌捏了把汗，因为无忌现在高考的惟一执念就是考上武大，可是，如果考不上武大怎么办？寄予的希望越大，失败时就越痛苦。我统计了这两次无忌的考试分数，月考时总分596分，期中考试总分482分。这意味着如果期中考试就是高考的话，无忌只能考个二本。而学习是个积累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学习越到后期，每增加一分都是难度倍增。当然，虽然私下里为无忌担心，但明面上我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为无忌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