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樗回到家中,不免被问起皇帝召见之事,李樗并没有向萧清悦多吐露,但对李新,却是一五一十告知。 李新听后,沉默一阵,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也不知道,还是先看看他们秉性如何再说吧。”
“如果我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连自己生死尚且都要置之度外,你觉得如何?”
李樗讶然看了李新一眼,在他印象之中,父亲李新虽然也是个积极向皇权富贵靠拢的封建权贵,但可不像是这么迂腐且愚忠的样子。 果然,李新很快就自行解答,解开谜题。 “其实,就算当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有很多办法可以不死的,至少,你嘴上说着去死,实际上不去,不就行了? 等到你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反抗,你连考虑这些的功夫都不会有,还不如早早想办法亡命天涯。 但对我们这种人家而言,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无非就是惹得陛下不快,平添几分恶感罢了。 你只要手段足够老到,实力足够强横,它就不算什么。”
这些就是所谓的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听了李新之言,李樗确实油然的生出了几分豁然开朗的感觉。 九五至尊看似高高在上,莫能抗衡,实际上朝野内外都多有掣肘。 他也不可能无故得罪权贵和文武百官。 尤其是年迈体弱之后,权威削弱,还有壮年的太子虎视眈眈,群臣首尾两端,更不尽心尽力。 这么从君臣博弈的层面来看待,格局一下就拔高了。 只不过,李樗既已知道德隆帝状态极其诡异,本身也有可能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超级强者,也绝对不会把他当作历史上那些普通的老迈帝王来看待。 帝王老迈昏聩之时,强如汉武帝那样的都叫人耍得团团转,唐玄宗,宋太祖之流,莫不凄惨兮兮,不复威风,但那多是在脑子不清醒,或者身体机能出问题之后,为人所谋算才变得如此。 而且,李樗还知道德隆帝手里头掌握着一支能够卜问鬼神,断言诸事的扶乩神笔,绝不可能轻易被人糊弄。 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就能应对。 …… 时间很快又再过去小半个月,十二月下旬时,李樗再次到往镇魔司北衙,准备如常一般整理今日事务,却被地煞堂的书吏长奉上密令和函件,告知司部派下一个绝密任务,需要他去完成。 李樗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领了任务就离去。 果不其然,在无人的房间将其拆开阅览之后,发现是那些王忠从桃山镇中带回来的缇骑的身份信息和相关资料。 李樗默默看完,大致记下之后,便把密函揣进怀中,赶往开远门。 此刻,开远门外,官道旁。 十人十马飒然而立,马匹鞍洁甲亮,人员衣装如新。 这些人虽是厂卫隶役之中的一员,但因几番去芜存菁,择优录用,专为大内效力,也早已经是下级兵士之中最为精锐的存在,等闲之辈,若无几分身手,怕是连被考校的机会都没有,更加遑论加入。 而在历次追随总役太监王忠出生入死之后,便是作为未曾驾驭诡谲之力的普通人,也拥有了几分与邪魔和异人作战的经验。 如果说邪魔只是平常的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那么靠着普通士卒,也是有可能战胜的。 大乾朝已经开始有火枪火铳,甚至还有大炮。 各种铁链,绊索,机弩,火油。 还有充分利用天时地利的水淹土埋…… 手段简直太多了。 异人之中,更是不乏血肉苦弱,要受一身凡胎浊体限制的存在。 除非能够修成超凡之躯,或者诡域之类的手段,否则都有可能被普通的刀剑和冷枪冷箭杀死。 就算杀不死,身负重伤,被人俘虏,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乾镇魔人当中也不是所有涉及这一领域的都是异人高手,甚至可以说,异人永远只是其中少数,更多的时候,还是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员在鞍前马后的劳累效力。 对于这些缇骑而言,像这样整装待发,准备赶赴下一个地点执行绝密任务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这边的开远门靠近北衙,往来商旅较少,也适合他们这样办差的出入。 只不过,几人等待之时,还是免不了对早上起来刚刚接到的密令略感困惑。 “傅旗副,我们不是隶属于东厂的吗,怎么这一次不是宫中另派公公前来,而是换成镇魔司的人马?”
“我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比你们早,也正纳闷着呢。”
被称作傅旗副的中年男子毫无头绪道。 “算了,无论在哪儿,能够捡条小命回来都已经不错了,之前王公公那么强大一个异人,不也照样堕落入魔,衰竭而死吗,只希望这一次的任务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凶险……” 谈及上次的桃山镇之行,一众人等面上都露出几分不自然。 那里面所遭遇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但是噩梦醒来,一切都会重归现实。 他们所面对的,却是同僚死光,上司暴亡,自己这一帮人囫囵的放假休息小半个月之后,即刻又再被派发任务,踏上任务之途的前程。 要不是身经百战,怕是还真难以经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突然,谈话之中的众人停了下来。 开远门外,一骑飞驰而来,鲜衣怒马,意气飞扬,赫然正是奉命前来解决他们的李樗。 “你们是原属东缉事厂总役太监王忠王公公部下的飞火流云诸旗队残部?”
“禀大人,我等正是,不知您……您是李大人?”
那傅旗副竟然认出了李樗。 李樗眉角微挑,依稀想起,当初一起查抄黄家之时,的确是有这么些人。 “皇帝老狗简直不是东西,明明大乾诡谲兴起,各种奇诡凶险事件频发,各地危在旦夕,不好好利用手头力量镇魔封印,却竟叫我干这种事情!”
见此情况,李樗也只能暗啐一声,心中开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