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气墙挡住了声音的原因,赵同知等人根本听不到的全彦在跟吴尚说些什么,甚至因为吴尚背对着众人的原因,他们连两人的表情都看不见。越是这样,他们心中觉越慌,只感觉手脚一阵冰凉。早知道,之前就不应该让全彦活着离开徐州呀!只是,眼下想这些,显然已经晚了。他们只能祈祷,指挥使不会相信全彦的话,以及,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他们的身上。跪在最前面的王佥事,依旧是低着头,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掌心之中,早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显然,不管是赵同知,还是王佥事,又或者是那名千户,他们都是徐州的人。所以说,全彦敲鼓的目的,他们自然能够联想得到了。说实话,在看到敲鼓的人是全彦的时候,即便他们是拱卫司的高层,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都差点儿腿一软,摔在了地上。从堂堂的拱卫司同知,眼下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嘴唇都是一片苍白就能够看出来,他们心中是有多么的忐忑和害怕。如果提前知道的话,他们还不会这样,但关键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全彦竟然这么刚,不仅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顾自己家人的死活!更关键的是,对方还不是直接报给上官,而是来到这天听门敲响了通天鼓!他们将全彦所有可能做的所有事情都想到了,并且做出了应对方案,但却唯一忽略了通天鼓!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人敲响通天鼓了,整整三百年呀,久到他们都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了。而且在官员的潜意识之中,同为官员,也不会敲响通天鼓。更何况,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到,全彦真的会不顾自己家人的死活呀!也正是在他们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这三百年没有响过的通天鼓响了。他们眼下没有晕厥过去,心理素质就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之可以了。不提一众拱卫司高管这边的心思各异,在气墙的另一边,吴尚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全彦所描述的在徐州看到的一件件事情。从始至终,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更看不出他现在心中是什么想法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全彦越讲心中越没有底。但眼下他已经豁出去了,所以也就硬着头皮将所有的事情讲了出来。包括回来路上徐州常驻拱卫司千户对他的威胁,他的上官对他的威胁,他全部都说了出来。没有隐瞒,没有夸大,全彦将自己昨晚上整理了一晚上的语言,就这么全部说了出来。不仅如此,其中还包括了他对其他州的猜测,以及对千山府叛军起义的看法。在自己的生命的最后这一些时间,他只想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不管吴尚听了之后事什么样的态度,他感觉都无所谓了。因为,作为大雍的臣民,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热爱的国家和土地敲响了警钟。至于听与不听,那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全彦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分力气一样,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原本挺拔的脊梁,也佝偻了下来。“这就卑职想要给大人汇报的事情……”全彦将头缓缓磕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只是沙哑着嗓子说道:“卑职甚至给指挥使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是杀是剐,任凭指挥使处置。”
吴尚没有说话,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全彦,一动不动。全彦也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跪着,一时之间,场中陷入了死寂之中。良久,吴尚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你所说的这些,本指挥使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听到吴尚的话,全彦身体一僵,机械似地抬起了头。“指……指挥使,您……”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我不仅知道徐州的事情,我还知道其他州府的事情。”
吴尚平静地说道:“除了徐州,还有江州、左州以及扬州的河间府、陈州的宾越府、晋州的天澜府……大雍三十三州,眼下已经有三州十八府在暗中筹划谋反的事情。”
“不光是已经在谋划的,那些准备谋划的州府,我同样了如指掌。”
“除了地方州府之外,各地的世家宗门有哪些蠢蠢欲动,有那些包藏祸心,我依然知道。”
“我知道的,远远要比你详细,也远远要比你更早。”
听到吴尚的话,全彦整个人已经僵在了那里,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为了将徐州的消息上报,不惜冒着家人颠沛流离的风险,将他们给连夜送走。他为了将这个消息上报,不惜将生死置之度外,做那不孝之人,甚至是抛妻弃子……然而,当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当他已经为这件事放弃了所有,当他敲响了那三百年未曾响起过的通天鼓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呀。如果说,吴尚早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那岂不是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他的家人依旧会颠沛流离,甚至是面临追杀,他也逃不过一死。全彦不怕死,但他怕死得没有丝毫的价值……看到全彦失魂落魄的样子,吴尚微微叹了一口气:“做事,多动动脑子是不会有错的。”
“连你一个百户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本指挥使手掌拱卫司、监察整个天下,难道还没你知道得清楚吗?”
“北镇抚司散布在天下的暗卫何时百万,他们难道还比不过你一个人?”
“卑职……”全彦终于回过了神,他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卑职以为……以为拱卫司那些人……蒙蔽了指挥使……”“呵呵,他们蒙蔽我?”
吴尚冷笑道:“连千万里之外的事情本指挥都知道,更不要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哪些人搞了小动作,哪些人跟那些乱党有牵扯,甚至哪些人晚上去了哪儿,上了几次茅房本指挥使全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