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乞丐便要带小公子去天下游历了。那一天,满王都的人都在街上看着首辅的笑话,但首辅却是恍然不觉,他只是看着莫凡离开的小小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和不舍之意。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呀。倒是首辅夫人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非要让自己的儿子回来。但自始至终,小小的公子没有回头看他的娘一眼。就连首辅在烦躁之下,都破天荒的给了他平日里连骂都不舍得骂一句的夫人一巴掌。而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所有人才真正知道,首辅这一次,是玩儿真的。有人说这是首辅小妾的计谋,专门请的巫师迷惑了小公子和首辅,目的就是为了将首辅的儿子带走,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儿子的地位。也有人说,这是妖人作乱,迷惑了小公子,想要以此来要挟首辅对某些事情作出一些妥协。当然,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件事已然成为了定局。而小公子的事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人所淡忘,只有人在饭后茶谈之间顺便提上一嘴,惹来几句闲话。在小公子离开自后,首辅不知怎的,不再像是往日一般勤政,整个人变得逐渐颓唐了起来。皇帝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尽管心中不舍,但出于对对方这么多年帮助自己的奖励,还是允许对方告老还乡了。时间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过去,老皇帝的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最终在一个秋天陷入了奄奄一息。或许是君臣连心的缘故,首辅这么多年本就挂念着儿子,日益憔悴,又乍听到自己的君主突然身体恶化,也是一蹶不振。那一日,漫天大雪之中,已是满头白发、身形佝偻不复当年俊美儒雅的首辅迎着风雪颤颤巍巍进了宫。于龙榻之前,君臣二人相视无言,皆是愁容满面。一人担忧自己死去之后那憨实的太子能否力压群臣,另一人则是挂念着自己多年前离开,这么多年音讯全无的儿子。君臣两人相顾无言之下,最终只是留下了一声叹息。而就在此时,喊杀之声冲天而起,却是一向野心勃勃的藩王燕王终究拉起了造反大旗,不知何时已经将军队送入了王都。只是一声令下,无数军士从街头巷尾窜出,手持刀兵冲向巍峨皇城。那早已经被买通的护城军统领早已大开城门,使得叛军没有丝毫阻碍,一路从女墙杀入承天殿,期间没有丝毫死伤。一时之间,奄奄一息的皇帝和颓然至极的首辅被团团围在了承天殿之中。在此危急关头,两名老人对视一眼,脸上竟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那笑意之中,是苦涩,也有释然。首辅颤颤巍巍地为皇帝披上了多年没有穿过的战甲,原本能够将战甲绷得严严实实的身躯,却早已经佝偻得不成样子了。但即便是如此,皇帝的脊梁却依然是挺得笔直。此间他掌权数十年,即便是眼下,他这脊梁也不会弯曲丝毫。而首辅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的身后,一如之前随军出征之时。只不过,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心中却只是牵挂着自己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寻到了长生没有,又达到了他的目的没有。如果有,那么他即便是死亦无憾。如果没有,他心中估计是会后悔的。因为早知如此的话,当年他就应该将对方留在身边。看着外面长枪林立,无数着甲的叛军衣甲鲜明,领头的燕王鹰视狼顾,两名老人对视一眼,身上少有的出现了几分意气风发。越是到这样的时候,他们越是不会有丝毫的恐惧。毕竟,他们从未恐惧过,所以说有了王朝的建立。他们从未恐惧过,所以一直走到了现在。伴随着冲天的喊杀声响起,原本犹豫着不敢对这两名权倾天下的老者动手的叛军们,终于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握紧手中长枪,朝着两人冲了过去。皇帝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容颜虽已老去,但眼中冷厉不减当年。首辅从腰带之中抽出了软件,一如当日在万军之中护在皇帝身边一般。只不过,那时的他,想着的是建功立业。而现在的他,脑海里却满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更是充满了懊恼。他或许,不该听对方的话的,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多年思儿成疾,以至于眼下在死之前都见不到对方一眼。当然,即便两名老者对于那刺来的林立长枪并不畏惧,但只是两个人,又怎么抵得过那数千如狼似虎的精兵猛将呢?只不过……就在那密密麻麻的长枪即将洞穿两人的身体之时,终结这一个时代之时,一声轻喝在天空之中陡然响起:“凡俗之人,谁敢伤我莫凡之父?!”
这一刻,万籁俱静,宛若时间凝固一般,所有动作陡然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