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阮玉涵睡着了,冯清歌实在睡不着,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出了住院部大楼。昏黄的灯光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靠在灯竿上抽烟。他布满愁容的脸笼在烟雾里,的身上还穿着去年冬天的深蓝色外套,因为骨架和身高的发育,那外套穿在身上很短,紧紧绷在身上,看起来有些可笑。冯清歌没有笑,眼里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自从跟冯清歌分手,孟桥就学会了抽烟。烟是最便宜的烟,最初抽的时候,呛得她嗓子生疼,而现在他已经习以为然了。他从烟雾里看见了她,他脸上的惊喜一闪而逝。他们已经分手了,谁也不是谁的谁,有什么好惊喜的。是啊分手了,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见了面淡淡地打声招呼,不过最好还是不见,见一次,心就抽痛一次。孟桥想起冯清歌是不能闻烟味的,每次闻到烟味就咳得厉害,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辗灭了,向前走了两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昏暗中,他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好巧,你也在这里。”
说完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舍,转身向住院部内走去。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泫然欲泣地说:“孟桥,即使我们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是不是?我爸爸得癌症了,我心里好难过,你就不能留下来听我说会儿话吗?孟桥,难道我对于你来说还不如个陌生人吗,即使一个陌生人,你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无情吧。”
孟桥顿住了想要踏上台阶的脚,神色痛苦。孟桥,你就是个穷光蛋,你拿什么爱她,你的爱情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只会成为她的负担。她这么好,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来爱,走吧,不要给自己希望,也不要给她希望。他硬起心肠,抬脚离开。冯清歌快走两步,抱住了他的腰。一股幸福的颤栗从孟桥的心底涌出,身后女孩呼吸吹在他的脖项上,使他的全身都烫了。穷有怎么样呢,我可以努力赚钱,我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爱她,难道穷人的爱情就比有钱人的爱情卑微吗?阮玉涵说过的话,像刺一样,每每想起都让他痛,可此时他不在意了,他决定了,即使以后她说得比那天难听百倍千倍,他也不会以易松开她的手了。他掰开她的手指,想要转身拥抱她。她以为他要离开,更用力地抱住他,说:“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不离开。”
孟桥颤着声说:“我不离开,再也不离开了,以后就算是你赶我我也不离开了。”
冯清歌松开了手。孟桥转身,伸出手揩净女孩脸上的泪水,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她瘦了,眼底还有因为长时间失眠造成的青影。他说:“对不起,清歌,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海枯石烂太虚,他唯一能承诺她的便是,此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她。她的眼里有聚起了泪,仰着头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孟桥看着冯清歌眼巴巴的小眼神,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对于孟桥突然间的亲密举动,她的脸不由地发烫,眼神越发明亮。想起近来心里的苦,忍不住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因为什么事突然就不理我了。“他不想因为此事让她们母女之间产生隔阂,说:“我们现在已经和好如初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其实他不说,她也猜得到。可她能怎么办呢,那毕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他们牵着手走到树底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他们相互依偎着,内心无比地温暖。他们说着分开后的相思和对未来的憧憬。冯清歌的脸被冻得通红。孟桥使劲地把自己的手搓热了,盖在女孩的脸上。如果自己有一件呢子大衣就好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把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取暖了。冯清歌看着孟桥,眼里满满的笑意,心底因为父亲生病的阴霾也淡了一些。孟桥说:“太冷了,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冯清歌这才想起来问孟桥:“你怎么会在医院里。”
孟桥说:“给一个骨折的怪老头当护工。”
可不是个怪老头,守着那么多钱,偏把自己弄得乞丐一般。“那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医院里,我可不可以随时找你。”
冯清歌还没有从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她看着他的脸,带着几分小心问。“当然可以,不过你最好不要让阮阿姨看到,她对我有成见,我不想闹得不愉快。”
孟桥是非常乐意帮忙照顾冯泉的,只是阮玉涵对他的态度,只怕是人没有照顾到,反而要闹出些不愉快来。内科住院部在六楼,孟桥把冯清歌送到六楼,才回三楼骨科住院部。孟桥开了病房的灯,王老头的腿开刀下了钢钉,此时止痛药的药效过了,疼得躺在床上直哼哼。孟桥伺候着他把医生开的止痛药吃了,然后躺在小床上,头枕着手臂,摸着嘴唇傻笑。王老头疑惑地说:“你这小子,大半夜的跑出去,撞鬼中邪了吧,笑得这么吓人。”
通过几天的相处,王老头跟孟桥熟稔的已经能随意开玩笑了。孟桥说:“你才撞鬼了呢,我要撞也是撞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哎,王老头,你说现在做什么利润高,本钱还少。”
王老头瞪了孟桥一眼说:“你抢银行去,不要本钱,只要胆够肥就可以。”
“王老头,我说正经的,人家都说人老成精,虽然你只是个拾荒的,但见识肯定比我多,你给出出主意呗。”
孟桥现在急需脱掉头上穷人的帽子,他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你小子,小小年纪就一心钻进钱眼里了,你那么想赚钱究竟为什么?”
“攒老婆本呗,你说我一个人穷点苦点没什么关系,可不能将来让老婆孩子也跟着我受苦,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