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的时候,温宸在一个陡坡下的缝隙里发现双亲。叶绾依旧没有下落,连同失踪的还有陆家的三爷。搜寻的队伍没有减少,反而扩大了。在哪里,他们究竟在哪里?……第四天,暴风雪越来越小了,他们试着走出来。一望无际的白雪,这个银白的世界好像把天空都染成了同样的颜色。虽然身体疲惫,但他们的精神状态还好,暴风雪变小之后感觉风刮过来的劲道都变小了几分,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
“东方。”
“那我们往西走。”
陆予善朝她伸手,叶绾握住,眼神里是士气昂扬。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分掉最后一块巧克力了,四周都是雪,他们可能饿死也可能因为缺少热量冻死。但显然,这两个人都没有考虑过自己死亡的可能性,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自信。雪路漫漫,他们不敢停下,不能回头。往前走,一直走下去。第六天晚上的时候,他们躲在岩壁下面休息,外面的风呼啸着。两个人彼此依偎,叶绾靠在他的怀里问,“你睡着了吗?”
已经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问这句话了,陆予善回答她,“没有。”
于是她稍稍放下心,天气太冷了,她好怕他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来。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二十几分钟,三十几分钟。“你睡着了吗?”
“没有。”
这是叶绾回答的声音。“睡不着?”
她说是。他问,“为什么睡不着?”
为了保存体力,他们其实很少有过对话,就算有,也不过是一二句。但今天晚上不一样,外面太冷了。叶绾实话实说,“我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小姑娘是在雪夜里被冻死的。“……你不是。”
他想了想,安慰人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因为空间有限,两个人侧着躺下来。叶绾在里面,外面的风雪打在另一人的背上。这个男人……他替她遮去了所有的寒冷。黑暗中,叶绾伸手触摸到他的脸颊,她的手是温的,掌心下的皮肤却火一般的热。下午六点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因为受寒,他开始发烧了。“我不是,可我怕你是啊……”她凑过去,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冰冷的触感,稍稍让他觉得好受了些,也让他有了困意。叶绾把手钻进他衣摆里,冻得他清醒了几分。“予善,别睡了,我们说说话吧!”
她的声音很温柔,他听了没有觉得困,因为钻进他衣摆里的那只手在用力掐他腰间的肉。“别掐了……”他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你想说什么?”
叶绾把手收回来,“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五。”
“比我大十二岁,真看不出来。”
陆予善想,按照你的年龄该叫我叔的,居然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没大没小。“那你娶妻了没有,还是说你有了女朋友,念念不忘的初恋?”
“没有。”
“恩?没有?”
他解释,“你说的那些都没有。”
叶绾应了一声,“哦,我也没有。”
“都没有?”
她决定撒谎,“都没有。”
“那你是做什么的?”
“自由职业者。”
叶绾问的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你呢?”
“我是个商人。”
轮到她了,“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亲戚太多,什么行业都有。”
又到了他,“小时候被人欺负过吗?”
“有。”
她想起来,“那时候被欺负,都不敢跟家里说。后来请老师来学了点防身术,就没有过了。”
“你哭过吗?”
她问。哭过吗?陆予善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同父母外出坐在同一辆车上,遇到了车祸,他们用身子护住了他……“哭过。”
他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我父母很早就离开了,那时候哭过,醒过来不知怎么就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后来才变好的。”
“都过去了,予善。”
她伸手抱住他,“这次也一样。”
真的是很温暖呢,陆予善不知道是自己烧糊涂了还是怎么样,他闭上眼睛,真的觉得很困了。……第七天早上,天亮了,光从缝隙里钻进来,照在男人的脸上。他光洁的下巴隐约有了胡渣,闭着眼睛,睫毛好长。叶绾望着他,清空了思绪,态度比工作的时候还要来的认真。陆予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叶绾的眸子。那女孩傻傻的看着他,头发有些蓬乱,素着一张脸,眼神呆滞,样子实在称不上好看。“你醒了……”他不知道她醒了多久,醒过来之后又看了他多久。叶绾不敢叫他,害怕他不会再开口应她。“我醒了。”
他伸手把她睡翘起来的短发压下去。于是叶绾便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了。他们重新踏上了雪路,走路的速度极慢,也不再开口说话,因为要节省体力。到了中午,他还是倒下了。他们早已弃了行囊,叶绾随身还带了一把小刀以防不时之需。她割破手指头,用血喂他,滴滴答答的,几滴血落在雪地上好像梅花一样。叶绾有些心疼的看那几滴血,把他的嘴掰大了尽量不让血浪费。这法子有效,喂到一半他就醒过来了,醒过来的时候满面怒容。“你干什么!”
叶绾当时就傻了,相处这么久,看惯了他那张神仙般的冷淡脸,还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生气的。陆予善醒过来满嘴的血腥味,再看她满手的血,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叶绾,你是有几条命!”
她被他的语气凶到,还有点懵,“我只割破了左手。”
还讨好的摆了摆自己完好的右手,“你看,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角,语气温软,“予善……”陆予善闭上眼睛,心绪不稳,不该这样的,他们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