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秦文远之言,李靖夫妇虽有些惊异,却是毫无慌张的表情,李靖面色慎重而道。
“怎么了,可是朝廷发生重大之事吗?”秦文远将李治欲废皇后,自己打算辞去首辅大臣、左右卫将军之职的想法告诉了夫妇二人。 李靖素来知道秦文远智滑如妖,所做之事绝非无的放矢,说明这小子已然看出朝廷存在某种危机而不愿陷入其中。 “你这小子就不能好好做官,且说说要我夫妇往哪里去。”
“嘿嘿!如今这情势,小子就不在朝廷凑那个热闹了,叔父和姨娘不如往登州出海往我舅父张仲坚岛上,你等兄妹皆做大王,每日晒晒太阳,随心所欲,岂不比在这长安城顾忌这、顾忌那的生活快乐吗。”
“小远这话老娘听着都来劲,这便如你所说,老娘我便去岛上做个女代王,让你那舅父做个出海征战的先锋官。”
红拂女本是豪侠,性情直爽,闻听去张仲坚岛上称王这等起事如何不喜,想她与夫君与义兄本是江湖上出名的“风尘三侠”,早是欲往与之团聚,却因夫君朝廷之事一再耽误,待得辞官休息下来,又因身体不适不敢远行,今日听得秦文远之言,怎会不动心。 “夫人,我等这样说走就走,怕是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莫非你还想着那劳什子的官职,你个老东西,看看老娘侄儿,诺大官职也要请辞,这大唐的江山,就让那小皇帝自己去折腾,与你何干,真是越老越没出息。”
李靖最是惧内,自然唯夫人之命是从。 定下离开京城之事,夫妇二人召集儿子厅堂说话。 时、李靖长子李德謇任朝廷将作少监,次子李德奖却是喜好武学,不愿入朝为官。 秦文远之意,不如使李德奖率“卫国公”府大部侍卫护着父母往张仲坚处,如李德奖那日愿意出仕为官,尽可在齐州和东北之地为官便是,何必搅在长安城权力中心。 李靖夫妇对秦文远的安排甚是满意,以李靖的睿智,如何不知这小子是为他李家着想,遂对长子严肃说道。 “我儿留在长安,往后凡有不决之事,多问问徐小子,你兄弟二人在长安当相互扶持,不得为外人欺负了。”
李德謇唯唯诺诺答应谨遵父母之命,对秦文远说道。 “以后还要秦兄多多关照。”
…… 隔日,天空还未大明之时,秦文远、李德謇便送李靖夫妇和次子李德奖出城。 秦文远将为李靖准备的药物,为红拂女准备的女人用品装了数箱吩咐人装上马车,再将一封家书交给李靖并说道。 “叔父到了岛上休得再担忧朝廷之事,经过历城可往小侄家中盘桓数日,让小侄父亲通知舅父派人前来迎接叔父和姨娘再往岛上。”
李靖接过书信,双目凝视秦文远和长子良久,似有不舍表情。 他心中隐隐有种这一去此生便是再无有相见之时的感觉。 果不其然,秦文远自此再无见过李靖,而李靖终是在快乐中度过最后的时光…… 李治于皇宫御书房躺坐椅上,看着秦文远请辞的折子和李靖告辞离开长安城的书信,心中有些复杂之感,以他对秦文远的了解,如何不知秦文远此举是不原卷入到他与老臣们对皇权的争夺之中,算得是给双方都留些面子,以待他日好相见。 武媚娘知道秦文远请辞的消息也是沉吟良久,对秦文远这等不恋权势的性情大是佩服。 皇宫太极殿,李治对群臣言道。 “诸位爱卿,齐王秦文远因潜心向道,欲闭关修行,昨日上表辞去中书令和左右卫禁军统领之职,朕已然允准,着尉迟敬德将军接任左右卫禁军统领。”
李治话落,朝廷诸多老臣皆是不解秦文远此举,殿堂上窃窃私语议论。 诸多与秦文远结怨的世家大族却是暗中庆幸,想着秦文远所辞中书令之位由谁接任,如今皇上不说,自然各家皆可使力争夺此位。 众臣不知此却是武媚娘的主意,这位心机很重的女人欲看看此等利益之前,平时在朝廷扭成一股绳的世家大族,是不是有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团结。 便在诸多朝臣争权夺利之时,因老臣们对王皇后的支持,反倒激起李治对废后一事越发的坚定,且,在废后一事上渐渐与打压老臣联系在了一起,正是应了秦文远的顾忌。 在李治的眼中,他始终认为只要自己废了皇后,就等于是打压了朝廷中的老臣,就可以正式掌握皇权。 此时的王皇后已然被逼得退无可退,再无有胜算,使简单的后宫争斗变成了政治斗争。 对于政治斗争,武媚娘的手段可说是甩了王皇后几条街,这位不甘落人于后、野心满满的女人开始积极在朝堂上笼络那些出身寒门的臣子,为自己在朝堂上说话,这点倒是与秦文远用寒门官员对付世家大族的方法相似。 杨继兴、许敬宗、李义府三从皆得到武媚娘的大力推崇,而杨继兴高中状元后本是东宫属官,其后又升任户部银钱司郎中,甚得李治信任,此番再得武媚娘提及,李治开始寻机大幅度给杨继兴、许敬宗、李义府等三人加官进爵,使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地位和权势和朝廷老臣展开厮杀。 愚蠢如王皇后此时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是以为此乃单纯的宫斗,想敌人的敌人不就是自己的朋友吗,竟是与萧淑妃摒弃前嫌,两人同是失宠的怨妇,自然一拍即合,联手对付武媚娘。 自那后,两人但凡寻得机会,皆是于李治面前诋毁武媚娘,可惜却是适得其反,使李治对二人越发厌恶,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眼见得万般方法使尽,仍是不能让夫君回心转意,王皇后绝望之下竟是有些神神叨叨,一日于萧淑妃宫中,二人再是商议。 “娘娘;你我姐妹如今形势大是不妙,如此下去恐怕离被打入冷宫之时不远,不如我等施巫蛊之术诅咒武氏那骚媚子,天可怜见,如是能使那骚媚子命丧黄泉,岂不是你我姐妹最后之生机。”
对于诅咒这等事,现代的人定然认为此乃封建迷信,并不会十分相信。 古代的人却是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且、王皇后再也想不出什么方法对付武媚娘,竟是将萧淑妃的提议当做救命稻草,依计而行。 可惜王皇后和萧淑妃行事不慎,被身边武媚娘收买的宫女告发。 此事败露之后,王皇后却是犯了大忌。 古代巫蛊之术历来被视作邪恶之术,皇后此举是冒天下之大不讳,当年汉武帝废除初恋陈皇后,就是因陈皇后在宫中行巫蛊之术,作为一国之母,不想着辅佐君王,却是想着诅咒别人,此等作为实与身份不符。 其实、这等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李治依然念着与王皇后结发夫妻之情,于此事的处置定然是稍加惩戒,轻拿轻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可惜,李治已经不是原来的李治,以他如今对皇后的态度,自然会严加追究此事。 李治借机将事态扩大,使王皇后身后的后党,一干支持皇后的老臣被迅速打压,皇后的舅舅柳奭被免去大唐中书令之职。 在府中赋闲的秦文远闻听得朝廷中发生的变化,知道李治对贞观时期的老臣已然开始进行清洗,对这小皇帝起用没有背景的官员,行使对朝廷世家大族、勋贵等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的策略开始还有些欣赏,随着事态的发展,却是对这厮任用的一些小人,所行并非为大唐江山,而是仰人鼻息,歌功颂德,吹牛拍马的行事作风,仗势无情针对贞观时期的忠臣,对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行打压的风气十分不爽。 此等看法之下,秦文远甚至对自己曾欣赏的状元杨继兴也再无有好的脸色,好在他如今虽有齐王身份,却是甚少上朝,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便是如此。 诸多老臣至此终是明白秦文远为何要激流勇退了,皆是为这厮大智若愚佩服不已,竟是纷纷往“齐王府”拜会这厮,使得“齐王府”一时门庭如市。 其时、朝廷中如萧瑀、萧蠫、高士廉、房玄龄、魏征、戴胄、马周大臣等已然去世,李靖辞官、徐世勣被贬,撤去其辅政大臣之职,使其为“叠州”都督,而温颜博、杨师道、褚绪良等却是为朝廷新任之中书令,参与掌管朝廷军政机密要务。 唯在此次打压老臣的行为中不受影响的只有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二位老将军。 李治得朝廷侦骑司新任统领李义府禀报“齐王府”诸多老臣拜见秦文远之事,密令这厮不得招惹徐天,只需注意“齐王府”的动静便是。 后宫中,王皇后见诸多支持自己的老臣被打压,后党势力已然渐渐不存,已知大事不妙。 如是皇后此时懂得隐忍,尚还能得到善终,可惜,此时的王皇后被仇恨冲昏大脑,竟是继续一意孤行,坚定认为这所有的事皆是拜武媚娘所赐,再是与萧淑妃密议,欲使毒药谋杀武媚娘。 其时萧淑妃同是与王皇后一般恨不能吃了武媚娘之肉,以解心中之恨。 王皇后和萧淑妃同仇敌忾,达成密谋毒杀武媚娘的计策。 可惜两位女人皆是出自世家大族,自幼锦衣玉食中长大,如何懂得世间人心险恶,更不知身边有多少侍女早被武媚娘收买,密谋之计可想而知早被武媚娘获悉。 武媚娘获悉王皇后与萧淑妃密谋之计后将计就计,反倒让李治亲手抓住二人欲谋人性命的罪证。 对王皇后忍无可忍的李治,废后的念头此时已然达到顶点,获此罪证之后,召集群臣再议废后,如杨继兴、许敬宗、李义府、温颜博、杨师道、褚绪良等新任朝廷重臣自然不会提出反对,尚在朝廷中而不得重用的老臣皆是沉默不语。 其时朝廷中没了李靖、秦文远等重臣对李治的约束,使李治早已不耐此事拖延,龙榻上怒声而道。 “朕废除王氏皇后之位心意已决,诸臣不必再议!”
可怜王氏一代皇后,终是因自己的愚蠢而输给了武媚娘,同时输掉的还有自己的性命。 王皇后被废之后,受尽凌辱,终了还是被李治下旨赐死,落得个被武媚娘砍去四肢,放在土瓮中死去的悲惨下场。 再言萧淑妃与王皇后东窗事发后被贬为庶人,关押于皇宫暗室之中求死不能,同样是被武媚娘使人砍去四肢,浸泡于酒缸中被慢慢折磨致死。 到此、大唐后宫以武媚娘完胜两位出身高贵的女子而结束,武氏于皇宫得宠使武家于朝野一时风头无两…… 王皇后、萧淑妃死亡的消息传出宫中之后,天下哗然,时任中书令的大臣褚绪良更是心神不宁,想先皇李世民驾崩之前曾与这厮说过王氏贤良,嘱托其给予照看。 李治废后,褚绪良显然已经违背先皇所托,王皇后惨死,褚绪良近日总是梦见先帝双目怒睁望着自己,这厮心中有愧,竟是疏于朝廷政事,常常托病不入朝堂,终是使李治不爽,将其贬官。 作为处于事件旋涡中的萧家和王家两大世族,在皇后和萧淑妃死后渐渐淡出朝野,于朝廷中任职的族人多是弃官不做,纷纷回到族地暗中发展各自势力,使于朝廷中与秦文远结怨的老牌世家逐渐减少,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治掌握皇权后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于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于万国”。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入雍州,自此大唐实行两京制。 褚绪良被贬官之后,死于放逐之地爱州,诸多世家大族闻此消息,想如今朝廷形势多为李治提拔的年轻官员,行事再不顾忌老臣们曾为大唐立下之功勋,心寒之下,多是辞官不做,使曾经在朝廷势力不小的关陇集团老派人物陆续告老还乡,此等情形终使李治在政治上摆脱老派势力的制约,一切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