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里,第一个开逃者是排行老三的张翼,其他人紧跟其后,连分头逃跑都忘了,像他们这样扎堆逃跑,只会让人一网打尽,还为敌人省下不少麻烦。 如此说来,人即便成了修士,也还是群体性生物,就连逃跑都要掩藏在群体中,似乎只要自己跑得比别人快,就会安全。 不过,邓天刚和陈皮却是例外,他们在野修的江湖混久了,心里都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在绝对力量面前,逃跑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静观其变,因为对方有可能就喜欢反抗的,越反抗对方就越兴奋,至于像只鹌鹑一样的弱者,对方或许根本就不屑一顾,这样反而能逃过一劫。 刀伯没去看那些逃跑的银仙修士,仿佛在他眼中,他们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陈长安身上,提醒道:“再不快点,人就跑远了,不杀了他们斩草除根,必定会留下后患。”
陈长安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无法出剑杀人。”
刀伯对陈长安的回答很不满意,皱眉道:“如果是你破阵损耗太多灵元,已经无法出剑杀他们,那老夫可以代劳。”
陈长安面无表情,认真念起了出剑法则第一条:“陈长安不得出剑杀人,或不出剑而使人受到妖魔杀害。”
刀伯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怀疑陈长安可能是某人训养的傀儡,这种事在自诩正道的仙统里虽然少,但并不缺乏先例。 他见多识广,自然能找到其中的漏洞:“你不必亲自动手,至于人,由老夫来杀,你只需点个头即可。”
没想到陈长安还是摇头:“师傅说,人杀人,远比妖魔害人要复杂得多,让我敬而远之。”
刀伯长叹一声,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一贯奉行斩草除根,自然不能容忍敌人在眼皮底下溜走,冷声道:“好啊,你就在这里敬而远之,至于人,老夫帮你杀。”
说着,刀伯凌空踏出,一股真气游龙在体内窜动,身形立即飞掠而出,在交错的树杈间来回飞跃,朝银仙们逃跑的方向追去,而立在原地装鹌鹑的邓天刚和陈皮,两人暂时逃过一劫。 但他们心里清楚,等刀伯杀完人回来,两人还是免不了一死,他们又不是聋子,刀伯说斩草除根,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小剑仙,我们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
邓天刚扑通一声,直接跪在陈长安面前,脸上满是求生之欲。 他全程听到陈长安和刀伯对话,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陈长安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只求财,未曾杀过人。”
“求仙师网开一面!”
陈皮学着师傅双膝跪下,比起丢人,他更怕把小命丢了,“我们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了。”
陈长安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面对两个跪地求饶的大活人,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这才就是问题所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感觉才对,可是他的道心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是结冰的湖面。 邓天刚见对方皱眉,以为陈长安动了恻隐之心,他毕竟是个混迹江湖的野修,多少有点头脑和手段,决定给陈长安施加一点道德压力。 他接着说道:“你以为不出剑,就没有杀人?你错了,如果我们死了,你绝对脱不了干系,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其实也是在杀人。”
话音刚落,陈长安突然抬起头,手中竹剑毫无征兆的挥向邓天刚脖子。 邓天刚惊恐万分,感觉一股无比冰凉的杀意从背脊升起,他虽然看不清陈长安出剑的动作,但是背脊升起的恐怖杀意,却让他心脏都停止跳动。 他临死前还在想,难道是自己施压过头,反而不妙了? 毕竟这小子看起来,一直都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在邓天刚看来,这小子简直就像个无情的怪物。 嗡! 邓天刚眼前一片空白,右耳回响起一阵尖锐的颤音,鲜血从他耳窍中流出,刀锋般冰冷的寒意冲击着他右脸和脖子,当他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右脸的刺痛却慢慢消退了。 等他回过神来,半边右脸已经血肉模糊,彻底失去了知觉,他仅剩的左眼恢复了清明,然后看见陈长安手中竹剑悬停在他脖子右侧,竹剑之外,竟然还挡着一把雪亮的刀刃。 “你的仁慈,只会害死你。”
刀伯的声音从邓天刚背后响起,他的话虽然是对陈长安说的,但每个字都让死里逃生的邓天刚心寒一分。 陈长安保持出剑格挡的姿势,摇头的同时说了一句:“不对。”
这个平淡到毫无感情波动的词,好像是对别人说的,又好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刀伯依然举着手中长刀,如果不是陈长安突然出剑阻拦,他早就砍下邓天刚脑袋了,“没什么不对的,他们想杀我们,我们自然也能杀他们,这和龙潭山里的丛林一样,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邓天刚见还有活命的机会,壮起胆子道:“二位仙师,我等只是求财,未曾想过害人,这鱼龙阵也是只守不攻,我等虽然有罪,但罪不致死呀。”
刀伯冷哼一声,语气中满带着鄙夷道:“你的话骗他这种后生还行,老夫半个字都不信,你布下阵法不是只守不攻,是怕阴沟里翻船,不敢与对手正面对抗罢了。”
邓天刚心思被点破,已经无力辩解,只能把求饶的目光投向陈长安,毕竟这个傻子,现在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陈长安还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对。”
刀伯长出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长安一眼,“小姐和你皆是如此,竖子不足以谋。”
说完,他把架在邓天刚脖子上的刀收了回去,沉声道:“老夫说过,阵是你破的,人也由你处置,决不食言。”
邓天刚和陈皮见状,立即如获大赦,感恩戴德的向陈长安磕了个头,然后飞快逃离现场,临走前,邓天刚还不忘把夺走的金鳞归还,就放在陈长安脚边,一共两片。 刀伯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对陈长安道:“在山下人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是放到山上仙门,各种阴谋算计层出不穷,比魔物还难缠,复仇一事百年都不算晚,你日后可得当心了。”
陈长安收剑回鞘,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刀伯心底的怒气直往上涌,气道:“年轻人,别以为挡了老夫一刀,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那一刀老夫根本就没发力。”
陈长安面无表情的回道:“我也是。”
刀伯气得直摇头,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讲武德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胜心,不惜每句话都跟老前辈抬杠。 “你好自为之!”
刀伯气在头上,不愿再理会陈长安,双腿骤然发力,身影从一根树杈,飞身跳到更低的树杈,如此反复腾挪,快速向树底落去。 几次下跃之后,他发觉陈长安没动静,回头吼了一句:“不走是几个意思?”
陈长安不安的吞了吞口水,然后回了刀伯一句:“我......恐高。”
“你嘴巴硬,腿倒是软。”
刀伯眼神里的怀疑愈发浓烈。 “就这怂样,说你破了阵都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