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闻这个号码,是因为青鸾的悔痛经历,当时,他还曾幻想过,是否可以寄托于这个神奇的地方,找回心中丢失的女孩;第二次接触这个号码,是因为雲薇父亲的临终释怀,他便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单纯的神奇,更是有精密的布局;再后来,他也成了这个号码的负责人,和那个女孩一起,努力、用心,助人、宽己。而这一次,他选择了换一种方式,实现和这个号码的交集,不过不是如最初那般是为了找回丢失的女孩,而是为了能永远抓住这份爱。青阳觉得:既然感情是两个人的,那就两个人一起去面对。虽然是他先下决心,选择了面对的方式,但他相信,雲薇也一定会有她的回应,她的决定。是以接下来的几天,他不再关机,反而时不时就盯着手机,他在等赎悔心屋的回信,亦或是说,在等雲薇的回信。另一边,雲薇则选择暂时沉默和逃避。在这期间,她没有以赎悔心屋的名义回复信息,也不再给青阳打电话。话说那晚,雲薇从青阳家失神落魄地回到自己屋,彻夜未眠。她已经不好奇青阳为何会知道答案,她更震惊的是青阳在迷糊间说出的事实,以及他抛出的该怎么办的问题。翌日,她便收到了青阳发给赎悔心屋的信息。她知道,青阳想通了某些东西,或者说他选择了一条路,只是,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接受,陪他走下去?拒绝,从此成路人?一时间,雲薇也没有答案,只好放任情绪万马奔腾,放任事情毫无进展。好在,青阳倒是没有以任何形式打扰她,更没有催促她,给足她冷静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就这样,几日时光很快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周日晚,赎悔心屋惯常筹备会时间。有些问题,终是躲不过去了。于是,雲薇怀着忐忑的心,强自镇定地来到赎悔心屋,若无其事地坐在会议室里,闭目、凝神。七点,她只见到了张闻天。心中石头落半,说不出是喜是悲。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里仍是只有她和闻天,没有半分青阳的身影。雲薇彻底明白:青阳这是铁了心,要以委托人的身份,等她的回复。心中只觉一揪,说不出是忧是恐。强大的定力让雲薇保持了面上的平和,可数次拨打青阳电话无果的张闻天,却坐不住了。“什么情况?青阳从不迟到的!刚才也不接我电话,他怎么玩起消失了?”
张闻天的话,看似抱怨,实则是在询问雲薇。作为为数不多知道青、雲二人恋爱关系的人,他很清楚,青、雲二人对彼此的行程通常都是了如指掌。可是,雲薇没有回复他,只若有所思地静静饮茶,这让他很是费解,遂蹙眉盯着雲薇:“雲薇……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闻言,雲薇轻轻放下茶杯,淡淡回道:“没有。”
雲薇知道自己没有说谎,她和青阳的确没有吵架。然而,事情可比他们吵架,更严重。“真的?可是……如果没有吵架?青阳怎么会……”眼看张闻天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追查到根源决不罢休的气势,加上雲薇本身也不打算瞒着闻天,她打算挑明一切。只是,心力交瘁的她,无心从头解释,遂长叹一气,然后掏出赎悔心屋的专属手机,递给张闻天:“自己看吧。”
诧异地接过手机,疑惑着解锁,青阳的短信赫然显现。反反复复读了三遍,张闻天惊诧地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呆愣地放下手机后,他才不可置信地看着雲薇:“也就是说,幕后凶手是青阳母亲?而实际的导火索,又是青阳引发的?”
雲薇轻轻点点头。对于张闻天的震惊,她一点也不惊讶。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费了很大劲,才从震惊中走出来。“那……那怎么办?”
张闻天完全没了主意,这样令人咂舌的关系链,这样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只好条件反射地询问雲薇。闻言,雲薇一声短促的苦笑:“怎么办?青阳问,你也问,连我自己的心都在问。可我真的不是超人。青阳想通了怎么办,他决定给赎悔心屋发信息。可我呢?我该给谁发信息?”
说罢,雲薇重新端起茶杯,借以掩去愁容。这时,张闻天却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理性,短短的思考后,他从雲薇手中夺过茶杯,放在桌上,然后看着雲薇的眼睛,认真道:“雲薇,易地而处,我能理解青阳的心情,也懂他这一步的打算。换做是我,我都不知道我是否能有如此大的勇气迈出这一步。然而,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不接受委托,你和青阳,你们的感情,你们的未来,恐怕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因为就算你不追究、不报复,你们也只能成路人。可接受委托,又需要你鼓起勇气,率先打开心扉,放下芥蒂,否则,你如何以赎悔心屋负责人的身份,去面对那个叫岳青阳的委托人!”
张闻天的话,实在又占理,雲薇双手交握平放在桌面上,垂眼思考了短短一瞬,便抬眼回应着他,开口说出心里话:“你说的对。所以我还没有做好决策,因为受与不受,是个两难决定。我拿得起,却放不下,可放不下,又还需别的代价。每周日晚,赎悔心屋决定下周任务的日子,说起来是个决策的头疼日,可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为是否决定接受一个任务而头疼。”
越往后说,越是无力。这样的雲薇,让人心疼。可张闻天知道,能见到她如此虚弱一面的,只有他,如是,他更肩负帮助雲薇的责任。心下一狠,张闻天咬咬牙,坚定道:“雲薇,作为旁观者,我看得很清楚:在这间屋子里,能影响你做任务选择决策的,从来都只有青阳。就像当初他给Dorothy写邮件,你同意他的决策。就像后来,每次你们都会为了选择委托者而争吵,可最终结果,都依了他的想法。所以这一次,无论你有多头疼,都只能你自己去做决定。而无论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一如既往的清醒、一贯保持的忠诚,让雲薇很感动。可出离彷徨,犹豫不决的她,仍是追问了一句:“如果我一定要你给我一个建议呢?”
张闻天一愣,久久地盯着雲薇,一动不动。半响,他才别开眼,微微一笑,然后重新看向雲薇并开口:“我认识你二十多年,自然能看到,在你的世界里,最最特别的,只有青阳。也许用特别二字根本不足以表示青阳在你心中的地位,但那份情究竟有多深,那种爱到底有多沉,只有你们自己知道。雲薇,你从来不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但处在这样一个纠结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我真的帮不了你!因为每一个决定,都会伴随着某一个角度的牺牲和放下。而究竟要取什么,舍什么,抓住什么,放下什么,取决于你,取决于你的心。”
说罢,张闻天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抱歉。雲薇却在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忽得一笑:“不,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好,老规矩,定好委托人后,我会给信息。不管最终的决定是什么,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会给你结果。”
闻言,张闻天长呼一气。他知道,他可以给雲薇鼓励、提示,甚至是建议,但是心理上的纠结,着实需要当事人自己去思考,尤其是做最后的决定。因此,接下来,是该给雲薇留下独立思考时间了。如是想着,张闻天起身,轻拍了雲薇的肩膀,然后离开。张闻天离开后,雲薇又成了孤单一人。她的脑子里有过很多想法,却始终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心中也似堆积了很多话,却也不能对着空气说。纠结了许久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于是,雲薇猛地起身,匆匆离开了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