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路颠簸,任平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只听货车行驶的轰鸣声以及车流穿梭声交相辉映,想来已经进入了首都市区。不过他现在还困在货车车厢,厢门又上了锁,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得暂时待着。直到大约两个小时后,外面的车流声渐渐稀少,车速却越来越快,像是上了环城高架,他一愣:“这一路开过来像是一直向北,走两个小时,只怕又出了市区,到首都北郊去了,”“虽说这样一来远离了方杨两家追捕,能暂时松口气,可又要怎么回去呢?以我现在这幅尊容,怕是连车都打不到吧?”
只因身上伤势不轻,任平一心想着到首都市区后找个地方好好休养,这下好,南辕北辙了,不知这父女二人要到什么地方。之前两人还在车上说说笑笑,大概因为接连遇到“不吉利”的事,也索性不说话了。任平心里哭笑不得,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货车像是过了道槛儿,颠起了一下,紧接着车速渐渐放慢。隔着货厢门缝,只见外面是好大一片空地,除了四周围绕着的一圈低矮平房外,最多的就是一辆辆停放着的大货车,排开了足有几十辆。乍一看,仿佛是个货车的物流集散中心。可是细想又不像,刚刚那父女二人是载着货一路从南郊过来的,穿过首都市区后到了北郊,如果是送货,哪有这么蠢的路线?还不赔死了?想到这里,自然而然想起这车上运的到底是什么货物。刚才自己藏身其中一个木箱时,曾把其中的东西取出来,此时顺手一摸,只觉冰凉光滑,带有少许极浅的纹路,像是瓷器。不过在整面光滑外壁上偶有几处突起,摸起来非瓷非陶,倒像是金属。任平大惑不解,心想瓷器上怎么会有金属配饰,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想要侧身看个清楚,又苦无光线,一时没有头绪。恰在此时,只听咣当一声,像是货厢开锁的声音,任平愣了一下,立时想到先找个地方藏身。可是已经晚了,那父女二人开锁后,直接将货厢门对外一拉,午后的阳光直射进来,照在满车货物和任平身上。两人万料不到自己拉了一路的货车上,居然冒出个人来,都是大吃一惊,啊地叫了出来,若不是停车位置刚好是个角落,只怕立即就要惊动其他货车司机。任平也是没办法,两人喊声一落,立即跨步上去,捂住他们嘴。说是捂嘴,其实用力过猛,几乎是掐着两人下颌,顺势拉进货厢来,直到货厢门自动合上,才稍稍放松。“对不起,两位,吓到你们了,请你们不要叫,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这里,可以吗?”
父女二人满脸惊恐,彼此对视一眼,稍作迟疑后,才一起点头。“放心,我也没有歹意,只要这附近没什么人了,立马就走,不会给你们惹任何麻烦,懂?”
父女两人又是缓缓点头。任平尴尬一笑,把两只手一起松开,他虽有伤在身,但毕竟是古武高手,轻易就能制伏两个普通人。那父女二人自觉下颌处几乎麻木,更是吓得许久回不过神。顿了片刻,想起刚才在路上那道临时路卡,才猛地一惊:“你……你是逃犯?”
“什么?逃犯?”
任平愣了愣,回想起前因后果,再看看自己此刻的尊容,立时会意,苦笑一声:“不是,你们误会了。”
“那你怎么会这样?”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过我这儿有证件,你们可以看。”
他本想把身份证掏出来,可是随手一摸,立时想起这些证件都被自己事先邮寄到首都,目的是为了方便独行,眼下在身上的只有首都大赛那两块玉牌。本以为对方不会轻信,不料,那中年男子一见两枚玉牌,猛地神情一变:“这东西是你的?”
“不错,你认识?”
“认识,之前见过一次。”
中年男子拿起两块玉牌仔细检视了一遍,还给任平,然后以一种略带诧异的目光望过来:“先生是来首都参加比赛的吧?”
“嗯?你知道,莫非你也是——”“不是,在下可没这个福分,不过是凑巧知道一些事情罢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此时,那女孩也认出两块玉牌,不过却有些狐疑,低声道:“爸,这不会是他偷来的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还是两块一起?”
“别胡说,这种东西可不是能偷得到的,”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这位先生既然有此物,自然不是坏人,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跑到我们车上来的?”
说着望向任平。任平微微一笑,只好把之前在路上设计上车的事说了,只不过故意略过某些细节,免得让两人以为他太不寻常。那女孩一听就忍不住大怒:“原来是你扎了我的脚?”
“不错,事出有因,抱歉。”
“那临时路卡也是为了抓你的?前后两次停车都是因为你,亏我们还以为这趟真的不吉利,提心吊胆了一整路呢!”
“这个,实在是对不起。”
那女孩狠狠瞪了他一眼,还要不依不饶时,被中年男子拦住,笑了笑:“先生既不愿透漏身份,我们也不强求,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一会儿我们会将附近的人都引开,到时先生可以自行离开。”
“多谢。”
父女二人将要下车时,那女孩想起什么,压低嗓音:“爸,如果他那玉牌是真的,干嘛不让他帮帮我们,好歹也搭了我们的顺风车啊。”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只怕是不行。”
“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我们这行当在业内有多特殊,人家虽是有两块玉牌,到底精通哪项还不得而知,又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东西?”
“说不定呢?怎么说也该问问嘛。”
“唉,罢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一份善缘若是真的能用得到,不如留到以后需要的时候吧……”父女二人话音虽低,但无一不传入任平耳中,心中一个念头猛地冒起:这二人十有八九也是收藏界的同行。若非如此,一般人绝不会认出那两块玉牌。他本来是要趁机离开的,一想到这父女二人绝非做普通货运那么简单,而是另有要事,心中不免好奇。恰在这时,一缕阳光从虚掩的货厢门缝中透进来,照在任平手边,他扭头一看,只见那件货物确是一件瓷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釉彩。至于刚刚摸到的几处突起,本来他就有所怀疑,这时再细一观察,不由微微一笑:果然,原来是锔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