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难辨,不知该不该去寻这琴声的出处。
思来想去间,少年还是决定避免节外生枝,绕开后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两处所隔并不算远,不到一刻就赶到了白天所见的院子,东边不远处就是当地衙门。 少年纵跃上院墙,换夜行服的时候他还顺便换了一双棉絮打底的靴子,路上适应好后再飞檐走壁来才真能做到悄然无声矣。 驻足墙上,少年皱着眉望向一片漆黑的院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他心里嘀咕。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莫非这么早就都入睡了?不可能啊..” 小院不大,内里只有三屋一廊,都围绕着院中间的一颗柳树而建,柳树下有一小池,池里水草横生,想来没人打理已久。 少年贴着南边院墙缓缓而下,这里有一大水缸和一些堆砌柴火,水还很干净,想来南边这间屋子或许是间厨房,他就是踩着水缸而下的。 他没有冒然移动,而是先俯身下来,用一面特制的小镜子打着月光探查了南面的廊道,没有异常光亮也没有丝线陷阱的模样,也就是他眼力好,换个眼力不好的怕是探查到了异样也不一定发现得了。 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依然是缓慢的前行,同时抬腿高步区别于快步横移,脚步间又多稍微稳重了一点,这样哪怕是踩到了丝线做成的陷阱也不一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 不过若是有人能看见这幅模样,就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矮个子黑衣人,这动作活脱脱就是一副小偷小摸的做派。 可惜此地却是少年多心了,一路走到了门口都不见得有什么陷阱,从窗户往里看也是一片漆黑,不过谨慎一些总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他又仔细检查了一副木门之间,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动手,老旧的木门多会有异响,好在这间屋子木门不算太重,他稳着手往上微微提了点然后才轻轻打开,已经尽可能将响声降到了最低,几乎微不可闻。 进到屋里,他没有着急关门,月光透进这才看清了一些屋内情况,灶台风箱,桌板菜刀,这里确实就是厨房,里头很小,中间一张大桌子就占了不少地方,他绕了一圈没瞧见什么异常就关门离开了。 少年在厨房里顺手还拿了一根黄瓜啃了起来,这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动静,他心里已经在推测今天或许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放松之余他也在嘀咕。 “那么多黄瓜呢,拿一根应该不会被察觉吧...察觉了也行,引蛇出洞试试...还挺脆...” 少年这人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眼下就是其一,有了自己的判断就容易大意,虽说自信是好事,可太过自信就是自负了。 等他溜到西面主屋里头,人走茶凉,一样是没有异常,他倒是已经在想该怎么引蛇出洞了,小偷小摸拿点东西怕是引不出什么事来,这件事还得谋划谋划,不能仓促。 他本想今夜就先这样了,不过他还是去了北面的屋子里瞧了瞧,确认没有收获后这才离开了。 黄瓜已经啃完,他也踏上了回路。 虽说没什么收获,可他一路摸索也耽误了不少功夫,怎么说也快半个时辰了,可那琴声却还是没听,依然如此让人黯然神伤,少年手里头暂时无事可做,也就有了空闲去看看到底这琴声是从何而来。 向南而行没多久,少年就踏上了另一道院墙,他确定琴声就是从此而来,离的近时听得更清楚,低沉的琴声中那股郁结伤痛之情就如海浪一般层层追来,听得少年不免生出一种窒息的痛苦之感。 可还未等他多听一会儿,那不适的感觉就戛然而止,琴声也是顿声而散,他这才有心思看向院里那抚琴之人,月光照下,那人长发披散垂落,面容丰神如玉,俊朗的就连少年都忍不住心里夸赞了一声。 “居然还有男子能长得如此俊美...” 可下一刻少年就感到如坠深渊一般的冰凉,就连他的呼吸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些。 原来是抚琴之人那冰寒的目光此时正紧紧的盯着他的方向,少年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只能祈祷了起来。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那抚琴之人的话语却是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 “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又不敢出来一见呢?”少年心惊肉颤,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虽然有想过可能会被人察觉,可那面具的神奇却是让这一刻真的发生时显得如此的荒诞离奇。 他不停地在心底责问自己。 “绝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哪里出错了...” “洛白音,你怎么总是如此自大...为什么要来这旁生事端...” “难道只能赌这人是好是恶了吗?到底怎么办...”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少年的心底一瞬间,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思考。 抚琴那人见无人应答便随手拈来地面上的一颗石子,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少年的方位杀了过去。 少年拼命才堪堪摆脱掉心底那万般无尽的疑虑,随后紧紧的盯着那人的手来思考对策。 “要不要现身?不,不能现身,现身了这面具的力量就藏不住了,满盘棋局也就都功亏一篑了。”
“洛白音,接得住吗?就像和长生常做的那样,接得住吗?不行,石子过于细小了,就像我叔喜欢用发丝作为暗器,这样的东西最不好接了,不可能接的下...” “怎么躲?躲得开吗?太快了又看不清楚,怎么躲,对了,雪阳曾画过一副风游图,怎么做到的,面具,对,只能靠面具了。”
当初宁勿离刚拿出黄金面具的时候,他们都曾试戴过,只有少女一人能做到如臂挥指不觉天旋地转,甚至是她说在她眼里那风儿好似都凝固了起来只能缓慢游动,之后少女这才能画出那副灵动富含生命力的画作。 少年此时也只能指望他能做到那如臂挥指的程度,定心凝神,过往遇见压力与危机他都只会强行压着自己要冷静下来,可每每都无法做到真正波澜不惊的冷静,如今他决定堵不如疏,让恐惧释放,成为他渴望生命的动力,少女的身影回荡在眼前,这一下若是躲不开,怕是就没法再回去见她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了起来,面具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渴望与呼唤,漆黑的夜里忽然不再如此空洞,少年只觉得眼前都似乎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石子的轨迹在他眼里由模糊到清晰再到逐渐凝固,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又似乎走过了一圈白昼与黑夜,交错的那一刹那被面具捕捉,时间就此把握在了少年的手中,他有足够充分的时间调整姿势来避开袭击。 直到石子破空远去,消失的不见了踪影,少年还沉浸在一个可怕的世界,那个世界深深的拖引着他的心神,好在面具神奇,护住了他将他给带回到现实世界中来,呼吸的温热让他反应过来他还活着。 少年忽然对于黄金面具感到一阵后怕,不免心里唏嘘。 “果然越是神奇的力量,背后所要的代价肯定越是可怕,此间事了我必须要刻苦修行己身了。”
没等他多想,那抚琴之人就先皱眉了,在他想来这一下不该落空才对,他感应到的气息还在并没有消失,于是他左手压弦,右手作势,嘴里依然念着说到。 “既然阁下不肯现身,那就休怪在下手下不留情了...” 少年本来想不通的问题如今已经清楚大半,脑海里还在不停地思考对策。 “我轻功了得,又穿了棉靴,不可能是脚步声漏了底,那人试探之后也没确切把握,面具的效果也没有问题。”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十有八九是我这绵长微弱的呼吸声被这人听了去,瞧他之前弹琴那气势,怕是这一领域的可怕高手。”
“接下来的攻击可能就是琴声了,这招我肯定是接不住的,琴声无形也没地方可躲,不过借助面具的力量,我应该还有一搏的机会,三息还是两息,只能拿命赌了,两息。”
思考只在一瞬间,琴声响起也只在这一瞬间,抚琴那人右手纵扫,推声而出,气劲与琴声融为一体充满了可怕的力量。 少年身形才微微后仰就被琴音击中,这可怕的力量就如同一座大山直接压倒在他身上一样,心跳断裂,瞳孔瞪大,身躯完全失去力量,就连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破碎。 好在这股力量也将他后仰的身躯推动了起来,让他在失去意识的片刻坠落了下去,伪装的身形立刻现出了原样,黑衣裹身,头带黄金面具,幸好此时深夜街上也并无行人。 第一息,少年终于将破碎的意识聚拢了起来,他拼命的短促呼吸,又要尽力的压低声音,可身躯的疼痛却是让他一口鲜血就呛住了喉咙,好在疼痛也让他更为清醒了过来。 第二息,抚琴那人纵跃的脚步已经传了过来,少年顿时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催动起了黄金面具的力量,那刚才感受到过的瑰丽世界再次呈现在眼前,这时抚琴那人的身影已然跃上了墙头。 好在少年也已经做到了一切,抚琴那人跃上墙头只看见了一只黑猫坠地有声,而后吐出一口鲜血便没有了气息,压弯的草叶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抚琴那人郁结的看向自己的双手,颤巍巍的说了一声。 “我怎会变得如此可怕...就连夜里的一只猫都能让我胆战心惊了吗...” 待到抚琴那人确认离去,本来黑猫所在的地方这才显露出真相的画卷,少年即使嘴角流淌着鲜血也挡不住那的得意的笑,他真的成功做到了,不仅仅是视线,就连声音和气息他都完美的演化了出来,一切都显得如此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