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因为前几天她还跟我说他爸的风湿越来越严重，要来大医院治，不过医药费太贵了。我还给了她两千块钱，然后打算从下月开始就给她涨百分之二十的工资，她非常高兴非常感激。“为什么，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她摇着头，咬着下唇不说话。“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批的，下月我还打算给你涨工资，你忘了？”
“陈总。”
她支支吾吾地终于开口了：“俺爸俺妈都是农村人，我们家人很传统很保守的。”
我等着她的下文，她家传统保守跟她辞职有什么关系？“要是俺爸妈知道我在这种地方上班，会打死我的！”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完全把我哭懵了。什么叫这种地方？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你爸妈不给你在艺术工作室工作吗？”
我似乎恍然大悟，我们工作室里经常会有一些模特来，做雕塑的基本上都是裸体的多，不过她是文案不接触那些的。“不是。”
她猛烈地摇头，声音越来越小：“你那些照片，俺爸俺妈要是知道这里的环境是这样的，呜呜，会打死我，会不认我的。”
她的哭声在我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我算是明白了，她说了半天是我的照片的事情。笑死人了，我妈还没打死我，她爸妈倒要打死她了。我注视着她，这姑娘给我的印象一向是老实又忠厚，她被这些吓着了也是情理之中：“小谢，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别人陷害我的，作为一个老员工，你愿意留下来吗？”
她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把整张脸都藏在围巾里：“陈总，这几年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你，可是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我没有办法。”
我懂了，我从来不会挽留别人，也不会强人所难，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是我心里却很难受。她来我的工作室三年了，我这人没什么老板架子，对待员工跟自己的兄弟姐妹差不多。我和他们闹在一起吃在一起，女孩子们的情感问题都愿意和我分享，家里的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会第一时间伸出手。可是她不信任我，而且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她没有想到怎么帮我，而是逃离。对于这样的人，我没有必要再挽留，我让她去会计室结这个月的工资。“陈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放在我的桌上：“这是你前几天给我的两千块钱，我还给你。”
“好，你放在这里吧。”
我低头装作忙碌地签文件，在文件上写了一大堆：“同意，同意。”
我同意什么？同意连康把我的生活毁掉，还是同意小谢轻易地背离我？小谢走了，我的心情才真正地低落起来，刚才那些照片我只是气愤，并不难过，因为我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小谢的做法才真让我寒了心。我以为她是个例，谁知道一个上午我的办公室里就没有消停过，有三个员工都向我提出辞职。理由千奇百怪，我姐姐要生孩子了，我男朋友到外地上班了，我妈摔坏了腰。我一一同意了，虽然我很想说，你姐姐要生孩子了关你什么事？你男朋友去外地上班了你也跟着去吗，外地的工作都在那里等着你来找？你妈妈摔坏了腰没有医院吗，你什么时候孝顺到二十四小时全职伺候？不过我什么都没有说，心胸宽阔地都批准了。最后小张走了进来，我看着她，小张是我的元老，创办工作室的时候最初来应聘的员工只有她一个人，她对这个工作室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不比我少，如果她也要走，我会给她一笔钱。“你也要走？你要是不急的话等两天，我让会计算一笔账，你这几年做得很好，不应该只得到工资。”
小张睁大了眼：“说什么呢陈总？我怎么会走？我跟那些人才不一样。”
她走到我身边来，一脸的义愤填膺：“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吗？他们觉得你得罪了什么人，怕会惹祸上身，什么家里人保守，原则性问题，根本是一群没义气的胆小鬼！”
这个社会从来就是这样，我应该看的透才对。“这样更好，正好借此机会看清那些反骨。”
我笑了，连反骨都出来了，搞得我这里像红花会似的。看到我的笑容小张也笑了：“陈总，我们这些没走的都支持你。”
“谢谢。”
我应该欣慰，我的工作室一共九个人，走了四个，还有五个，比例总归是大于走掉的。小张出去了，我陷在椅子里动弹不了，浑身都是软的。在这个办公室里我才觉得是安全的，我要怎么走出去才能面对那么多质疑而鄙夷的眼光？没有人给我时间自怜自哀，给我打官司的律师打开了电话，让我去律师事务所一趟。他的口气很凝重，让我很紧张，不知道我和连康的官司里出现了什么问题，看样子很严重。刘律师在办公室里等我，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反复地看，我坐了半天把杯子里的茶水都喝光了。“陈小姐。”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件夹：“你似乎有点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清楚。”
“什么事？”
他推过来那个文件夹，映入我眼帘的正是我看了一个早上的照片，它真是漫山遍野我躲到哪里都躲不掉。“陈小姐。”
刘律师的脸很严肃，我立刻解释：“刘律师您听我说，这张照片是假的，这上面的除了脑袋是我其他的都不是我。”
“陈小姐，其实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也不需要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才能有应对措施，很快就要开庭了现在多了这张照片，本来您的胜算就不大，你没有切实的证据表明男方出轨，而这张照片足以证明您在婚内出轨。”
“照片是假的。”
我说的很无力。“那证明这照片是假的的检验报告呢？”
“目前还没有。”
“那你证明男方出轨的证据呢？上次你说男方婚内和别人生了个孩子，亲子鉴定报告呢？”
我的皮包里就装着那个报告，一直揣着，我讷讷地问律师：“我有两个，您要看哪个？”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觉得我像一个白痴，我干脆把两份报告都拿出来递给他，他疑惑地拆开，两份都仔细地看了看。“什么意思？”
“一份是真的，一份是假的。”
“什么？”
“说真父子的是假的，说假父子的是真的。”
我说的好像一个绕口令，不过律师听懂了，他深深地注视着我，我觉得他有吐我唾沫的冲动，他一定觉得我不是个神经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陈小姐，法律是很严谨的，不容你开玩笑。”
“我知道，事实上是男方确实出轨了，他以为孩子是他的，但是那女人骗了他，孩子不是他的。”
“那就是说，你没有证据了？”
法律就是这样，他不听你其中有多少隐情，是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就不是。我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刘律师又把一个什么东西推到我的面前来。“陈小姐，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我抬起头，面前放着一摞资料。“陈小姐，你边看我边解释。”
我翻看着，那是连康公司的调查资料，刘律师说：“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个公司是你和你先生共同经营的，包括抵押房产向银行贷款，所有的程序都是合法的，而他的公司确实面临破产，投入的大量资金都购买了机器设备，而机器设备查出来有走私的可能，已经被海关给扣押了，贵公司无资金继续购买机器也无法继续生产，所以有大批的订单赔偿金。”
律师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连康只告诉我是经营不善。走私？我的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