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陆离也想去镇上也修一栋房子的,可两老儿不愿意,说这里是祖宅,怎么说也要守着,要修就在这里修。这里是山上,交通非常的不方便,沙石、水泥、板材、砖瓦全靠人来背,材料只要六七百块钱,搬运费也差不多,加上人工费什么的,合起来要一千六七。反观镇上,地只要五块钱一平米,还可以无息贷款,所有的耗材都是镇上统一拉到公社,修个同样面积的房子,也才一千五六,哪个吃饱了才会在这里修。但这屋子住着实在糟心,不是掉草就是掉蛇,炖只鸡都能炖成龙凤汤,陆离还是准备去找几个人翻新一下,改成瓦房,今天陆国庆就是去跑这事了,只是没想到怎么就跟吴大胆遇上了。陆离赶紧点上油灯,视线终于好了一些,正准备切菜,陆强这才反应了过来,“哥,看咱爸那样子,好像不是吴大胆不是来找麻烦的,倒像是有什么要求他似的。奇了怪了,你说这吴大胆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二年连观音庙顶顶上都有他的脚印,今天怎么会求咱们爸了呢?”
陆离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一些,老子强不算强,儿子强才算强,老子再有本事,儿子是个败家子,这个家迟早得玩完,当年他是风光无限,可吴培忠现在却是四处丢脸。之前没有遭,那也倒好,什么事都压着的,这下子被抓进局子里蹲着了,事情立即就都出来了。先是队上被他‘友好’借过钱的父老乡亲上门要债,接着又是隔壁村的未婚妻来退婚,整个队上的人都在看他吴大胆的笑话。这几天只要他一转过背,就有人指着他的背高兴。“阿弥陀佛,这就是现世报,当年他把陆离他爷爷斗成那个样,现在轮到他儿子还债了。”
“是呀,你看人家陆离现在,多有本事呀,连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了,他的儿子呢,却蹲进了班房,所以人呀,关键是要靠自己本事,总想着害别人,到头来只是害了自己。”
“哎,只可惜他这丫头了,模样、身材都捡他死去的老婆,打扮出来肯定是个美人,这下子成了犯罪份子家属,估计这书是读不成了。”
农村人没事就摆龙门阵,闲言闲语太多,陆离也没有管,可吴大胆心里的滋味,是个人都应该能体会,荣光成为耻辱,也就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再加上前两天他一去打听,老董又说吴培孝该抓抓,他肯定是急得太凶了,这会过来,要不就是想求情,要不就是想给钱摆平,总之胆子是大不了了,要不然陆国庆肯定不会那么拽。“你管那么做什么,赶紧的烧火,吃完了我还要干活呢。”
陆离说完切起了肉丝,这夏天的火可不是那么好烧,又热又灰的,想起来就浑身难受,还是陆强干这活比较合适。陆强挠了挠头,估计还没有想明白,钻到灶前烧火去了,没过一会,王召菊一脸热火的跑了进来,“大娃子、二娃子,多做两个菜,今天队长和彩桦要在咱们家吃饭。”
“啥?”
二人同时惊呼一声。陆离还好,毕竟岁数在那摆着的,也就是惊呼而已,陆强直接惊得手里的火钳都掉了,嘴巴张得都能塞进整根红薯了。“吴大胆他,他竟然、竟然要在我们家吃饭?你们这,这,这玩的什么呀,我怎么完全搞不懂?”
王召菊提着水壶往外面走,“小娃娃,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的烧火,菜炒好了端到堂屋里去,可不许偷吃。”
“哥,你说他们在弄啥呢,奇奇怪怪的?”
王召菊一走,陆强就站起来问。陆离也是一脸蒙,这个架式也不像是要求情的样子呀,如果是给钱摆平,那也应该是吃吴大胆的饭才对呀,这下子倒好,反倒跑到家里来吃饭了。莫非是陆国庆这个老小子真是被人胁迫了?陆离又立时否定了,真是被人胁迫了,王召菊脸上也不会出现那种热火的红润呀,好像多大的好事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那么多做什么,赶紧的,烧火。”
“哦。”
两兄弟都是熟手子,没过一会,六个菜便炒好了,三荤三素,这也是陆离现在给家里人的伙食标准,荤素搭配、吃饭不累,一人一盘、喝酒不醉。陆强端完最后一盘菜,正要坐下来尝尝陆离的手艺呢,王召菊却塞了一个碗给他,“老二呀,我们跟你哥还有事要说,你一个人到灶房里吃去,把两道门都给带上,我们不过来叫你,你不要出来。”
陆强看了看吴大胆,见着他一脸的严肃,把头伸到陆离耳边,“哥,枪就放在屋里的门边上,一会见着不对就开枪,我拿刀来帮你。”
陆离赶紧推了一下他,还真以为是电影呢,上一刻还在喝酒呢,下一刻就把别人的头按进火锅里去了,这不是没事瞎扯淡吗,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但能肯定这架今天是干不成了。陆强走了,吴大胆感觉一下子轻松了,下了桌子,从怀里摸出一把东西,竟然是香蜡纸菜。点完之后,又端起酒杯,对着堂屋的神龛拜了三拜,突然然哭了起来,“陆叔呀,侄儿今天来给陪罪了,你在下面可要原谅侄儿呀。当年那情况你也知道,我不斗你,上面就得斗我,我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今儿这杯酒喝了,赶哪天我下来了,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你可不要怪我三个娃子呀。”
说完,把酒倒在神龛前的火盆里,里面还有刚烧完的纸钱,然后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地磕起了头,模样十分的虔诚。陆离一见,这才知道还真是来求情的,可能只是挨着面子,才找了个这么个吃饭的由头,又怕知道的人太多,传出去丢了脸,才让陆强出去了,可自己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呢?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陆国庆,这老头也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王召菊,王召菊虽然从来不喝酒,但也端起了杯子,二人也走到神龛前,把酒杯里的酒倒了进去。陆国庆道:“爸,你儿子我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就是吧,你老人家当年虽然冤,可说到头,也不能全怪吴队长,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别人当这个队长也得这么干。现在,他的大儿子想害你孙子,已经伏法了,吴队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他的小儿子吴培孝,人也还老实,当日又没想害你孙子,你就放他一马吧?”
扑!陆离像是感觉胸口被人用电刀捅了一刀似的,又气又恼,又疑又怒,又惊又奇,各种滋味一下子涌了上来。吴大胆现在是有求于人,下个矮桩也就算了,可陆国庆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要知道,这个老头前天还把为父报仇挂在嘴边呢,弄得像是曾参、仲由似的,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个酒鬼喝醉了酒,惹了什么事,被吴大胆给抓住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