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果然让卫子矜冷静下来,她面上浮现一丝尴尬,定定地看着茗瑶。茗瑶上前挽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道,“子矜姐姐你放心吧,宫里有皇上,有太后,就算是公主,也不敢把小姐怎么样的。”
卫子矜露出个苦笑,茗瑶的心思太简单了。她只知道太后看似喜欢许淼淼,太后又何尝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孙女。这话却不好说出来,就像茗瑶说的一样,就是现在着急,也是没用的。又听到茗瑶道,“子矜姐姐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皇上怎么会送你一个太监作总管……”对于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卫子矜只有一一应了,暂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考虑姚元公主她们回来了该怎么办。在宜欢殿里用过了午膳,许氏和卫子矜又留了一会儿就该离开了。坐上了青帷小油车,卫子矜还挑起帷帘,看着在玉石阶上安静看着她们的许淼淼。她因为站在风轮旁,绫珠广袖鼓起风来,飘摆不定。而许淼淼的目光,则是锁在正在入轿的许氏身上。兴许是感触到了她的注视,许淼淼别过来,见到是她,温润一笑。卫子矜也对她浅浅颔首示意,油车已经走动了,她才慢慢放下帷帘。靠在靓蓝色的锦缎迎枕上,卫子矜看着油车里面华丽的布局:车帷挂着用五彩琉璃珠绣成云纹纹样的绣带,四角挂着大红织金香囊,就连自己坐下的坐垫上也绣了月白色的梅花……这用叠针绣绣出来的绣品和双面绣一样,千金难求。可是如今,她却用来装饰代步的小油车。鼻头忍不住有些酸涩,卫子矜想到之前在花园中和茗瑶的一番谈话。许淼淼已经把富足和安定给她了,她自己呢,又留下了什么?即便她是真的爱着轩辕泽的,她如今要面对的是,几乎一辈子都不会断绝的尔虞我诈。慢慢阖上眼睛,只盼望自己不去想。不想才行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耳边有“轰轰”的声音传来,车子却是停下来了。她思虑片刻,猜想现在应该是连宣武门都还没有到。便张开眼,挑起帷帘正想要问车夫,却见到眼前是职衔牌,在另一边也是,总共有二十面,诸位太监官员军士随行,前面有手举肃静回避招牌的,有持刀枪禁军护卫的,兵马众多,却听不到多余的喧闹。烈烈风中旌旗招展、号带飘扬,遮天闭日绵延数里。人马奔腾气势极浩大。真是旗帜飞扬遍插戟枪,禁军将领坚甲利,天暗无光日色薄。滚滚人流车马簇拥着数辆华盖玉辂车、金根车、步辇,一路向前,从他们的小车面前经过。如此大的架势,卫子矜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传闻中的姚元公主和儒音帝姬回来了。车夫一边啧啧称奇,回首见到她也望着面前威仪的阵势,道,“郡主请再等等,过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卫子矜垂眸,示意自己知道了,放下帷帘重新坐回位子上,安心等待着。而那车行和人流,竟然是整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完全过完了。卫子矜心头不安渐渐扩大,之前只听人说过姚元公主作风硬派,可是如今看来,分明还有些盛气凌人的感觉。要是她真的和许淼淼作对的话,该怎么办才好?丽正门这边,收到消息的太后也派出了人,轩辕泽也让林公公过来了。巨大的伞盖底下,贤妃穿着一色的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通身只用蓝田脂玉装饰,雍容华贵。而她的唇角,则是隐隐含笑。站在她身侧的禧贵人一色绯红蹙银繁绣宫装,玉色印暗银云纹,流畅的姿态愈加显得只以碧玺装点的她身姿飘逸。同贤妃一样,得意之志,溢在眉梢。这在这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职衔牌了。贤妃眼中精光一轮,看着云凤肩舆离自己越来越近。等到云凤肩舆走到丽正门的时候,身后林公公等人都屈身行礼。两名宫女走至姚元公主所乘的云凤肩舆前,先一福行礼,再自两侧牵开绯罗门帘,又有两名宫女上前请安,并请端坐在软屏夹幔中朱漆藤椅红罗裀褥之上的姚元公主下舆。肩舆中的女子轻轻款款地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移步下来,弯腰低首间头上的九株首饰花所垂珠翠与两镶金博鬓及身上所系白玉双佩碰撞有声、玎珰作响。下舆时她小心翼翼地略略拉起珠珞缝金带的繁花千褶裙,露出一点凤纹绣鞋,以足点地拾级而下。一身金丝纳线的丹红繁花千褶裙,绣了大朵的鲜艳的芍药花,长裙拽地数尺。高耸浓密的发里箍了点金玉翠扁方,额头饰以缅甸玉,配那桃腮柳眉丹风眼,耳上戴了三对珍贵的东珠。那双眼睛,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她双唇紧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间皆是淡淡的桀骜。姚元公主一下舆,气势就罩住了在场的诸人。她淡淡看了眼贤妃等人,随后视线越过两人,扬起下巴看着身后的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从车上下来的儒音帝姬一身深白色的菱形纹样衣裳,满头青丝挽成一个坠马髻。并没有别的珠饰,只埋了一朵白绒小花。出宫还不到一个月,她却瘦了许多,下巴抵在衣裳的袖盘上。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瞳,现在却如同一汪死寂的水。“儒音,过来姑姑这儿。”
姚元公主开口,声音听起来虽然冷了一些,可是不难窥出对儒音的宠爱。儒音低眉顺从地走到她身边,任由她牵住了自己的手。姚元公主带着她一直走到林公公面前,睥睨看着仍跪在地上的林公公道,“皇帝在哪里?”
“回公主的话,皇上正在处理朝事,特意派老奴来迎接公主鸾驾。临走之前,皇上还特意嘱咐老奴,先请公主到灵芸宫梳洗,待皇上处理完手中的事,就去亲自前往灵芸宫探望公主。”
面对眼前的人,就连林公公也提起了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