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晴响的天,许淼淼坐在凉簟上午睡,阳光自明亮的冰绡窗纱透进屋里,此绡薄如蝉翼,色泽质地透明如冰,翠寒堂中因这透亮显得格外窗明几净。宫外忽然传唱“皇上驾到”。她慌忙睁眼正想要下榻,手已经被人握住了。“皇上。”
许淼淼惊异地看着已经出现在面前的轩辕泽。轩辕泽今日显得志得意满,朗朗道:“淼淼,你父亲已经回京了,现在正在往宫里赶来。”
“真的吗?”
许淼淼一喜就要从榻上跃起,惊得轩辕泽急忙扶住她。“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怎么莽莽撞撞的?”
轩辕泽半是抱怨,半是关心道。许淼淼亦是一笑,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这次大皇子回来,想必也成熟了很多吧。”
轩辕泽的脸上出现为人父的慈祥笑容,“这次朝廷能够剿灭汝南王一伙,子规拿到了黑火药配置的配方,实在是功不可没。”
“老百姓都说虎父无犬子,皇上当年也是英勇,如此大皇子亦是毫不逊色。”
许淼淼开口夸赞着。两人两手紧扣,慢慢往殿外走去。果然没一会儿遇到了匆匆赶来、满脸喜色难掩的林公公,他打了个千儿道:“恭喜皇上修容,大皇子和许大人已经到了御书房了。”
轩辕泽许淼淼相视一笑,继续往御书房走去。御书房听到外面宫人的传唱,轩辕子归和许彦平已经知道了轩辕泽和许淼淼的到来。“儿臣见过父皇。”
“臣许彦平参见皇上,见过许修容。”
两人皆是行礼。“平身。”
轩辕泽走到轩辕子归面前看着他,见到他一身黑袍,比起离宫之前黑了和精瘦了很多,反倒显得有男儿气概。尤其是他眉宇间的英气,足够眩目。轩辕泽一时感到欣慰,伸手拍在他肩膀上,“回来就好。”
轩辕子归亦是回以一笑,扭头往许淼淼看去,见到她一身玫瑰色轻衫,腹部胎儿已经十分显形了,眼神一暗。许淼淼只是看着面前的许彦平,并没有注意到他。快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相见,上一次许彦平与她相见之时,她尚且还没有身孕。可是这一次回来,她肚里的孩儿不久后都要出世。许淼淼看这许彦平,见到他憔悴了些,好在还是颇为硬挺的样子。“父亲清减了不少。”
半晌之后,她才怔怔开口。许彦平微微一愣,“修容费心了。”
“父亲可是有修书给府里的人?”
许淼淼挽了金线昙花披帛,再度开口。不知为何,看到许彦平发白的两鬓心里升起一股酸涩之意。平安归来就好,不管怎么样,他是好好地回来了。许彦平见到她已经有了身孕,也不是没有感喟,只是碍于轩辕泽在场,不得不恪守君臣之礼,道:“臣还没有来得及修书,便已经赶回来了。”
许淼淼颔首,“待会儿女儿出去,就为父亲修书一封。”
说完许淼淼温婉一笑,“此次能看到父亲平安归来,整个府上必然也放下心来了。”
许彦平不知如何回答,只有哑然。许淼淼这才忆想起这是在御书房里,她偏过头对轩辕泽歉然一笑,“臣妾失仪了,皇上同大皇子和父亲定还有要事要谈,臣妾便先告退了。”
轩辕泽颔首,对林公公吩咐道:“好生照看着许修容回去。”
林公公连忙点头,许彦平见到轩辕泽对许淼淼这么上心,也宽慰不少。说完猛一挥手,对御林军喊道:“来人,把九王爷轩辕定拿下,暂且关押在大理寺大牢,听候朕的发落!”
这话满座皆惊,轩辕定本是功臣,结果却因为这个女子一下就变成了罪人。冯品长起身道:“皇上,这样恐怕不妥……”“有何不妥?”
轩辕泽看他一眼,御林军蜂拥而上。“皇上果真是识时务的俊杰。”
轩辕定面上一丝冷笑,松开慎儿的手把她往前一推,轩辕泽伸手扶住慎儿。“本王自己走!”
轩辕定不再看御林军一眼,大步往前走去。“皇上。”
淑妃也是跟着站起身来,“这女子妄图谋害皇上,是大罪……”她还想说下去,却看到轩辕泽冷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朕知道,朕会处理。”
一顿好好的庆功宴竟然这么不欢而散,宫的人虽然什么也不说,心里面却是认为轩辕泽是怕这次轩辕定功高过主,才会在庆功宴上把他拿下的。“皇上这样的行为,真是让人心寒。”
冯品走在李羡面前,连连摇头。“冯将军也不要多想,九王此次也的确做得不对。”
李羡劝慰着,冯品叹了口气,“本将本以为皇上是一名英明天子才愿意为他重新出山,但是今日看来,皇上的心思,非本将之辈能够揣摩的啊!”
御书房里华灯初上,濯然生辉。慎儿举措难安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轩辕泽会给她怎样的惩罚。只听到沉重的“吱呀”声,厚重的宫门被人推开,慎儿扭过头去,看到已经换上紫黑色绣罗袍的轩辕泽大步往自己走来。他从她面前经过,便是一股沉重的压迫。轩辕泽坐定,林公公急忙奉茶,而轩辕泽的目光,却是紧迫在慎儿身上。“你是高湛的小妾?”
沉寂片刻之后,轩辕泽开口问的却是老调。慎儿抬头,神情有几分不屑,“皇帝既然知道,又何必还要假惺惺地问?”
然而触目近看轩辕泽却有片刻怔然,他一身素服束发金冠。粼粼清寒空气中,面色沉静鲜颜重鬓。清唇若涂朱眉黑入鬓,漆黑黑的隆孔瞧着她自己。对于她的无礼,轩辕泽只是轩了轩眉,又问:“你同武城候有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奇怪,慎儿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回答他,“我和武城候并没有什么关系。”
轩辕泽认真看她眼睛,发现她眼中虽有有怒气,实际上却是清澈坦荡的。“你进宫来刺杀朕,就是因为高湛?”
对于轩辕泽的这几个问题,慎儿都摸门不着。见到她不回答,轩辕泽接着又问另一个问题。“你刺杀高湛,是为了他能做皇帝?”
这话说出口,慎儿的表情终于变了,她的眼里射出惊人的光芒,“公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做皇帝,他一个连官都不想做的人,怎么可能?”
“他不做皇帝,为何造反?”
轩辕泽的面色沉如玄铁。慎儿沉寂片刻后对轩辕泽开始磕头,道:“请你放过公子吧,公子对你没有威胁。他不会再带兵谋逆的,我求求你!”
“慎儿。”
轩辕泽眼里是无尽的深冷,一眼觑不到底。“皇上,公子他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求你放了他,我带他走,再也不回来。”
已经走投无路的慎儿边说边流泪。这样的情景让轩辕泽忍不住想起了当年的武行莞,她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可是现在……轩辕泽面上倦色难掩,站起身对林公公道:“你随朕去天牢。”
没有得到回应的慎儿怔怔转头,看到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大失所望。“哐……”沉重的宫门再度合上。牢中四面石墙逼仄,任凭外面天光大开,此间却无丁点光线泄露,唯有墙角处一个火盆里烈火正旺,哔剥作响。地面铺了干草,一人绢袍一身绯红背靠石墙坐于干草之上,闭目垂眼,怡然入梦。非但无半分锒铛阶下囚的落魄,倒有几分出尘脱世眠竹荫的安逸。听到自远方而来的脚步声,那人双目打开,竟是清澈非常,无丁点初醒之朦胧。轩辕泽走到牢前,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看到他泰然若谨地与他对视,轩辕泽紧绷着的脸也缓和了些。“高湛……”他慢慢开口。高湛应了一声,闲闲问道:“皇上有什么事要问草民?”
“你可不是什么草民,你是平元帝的公子,也就是皇子。”
轩辕泽开口,免不了有几分讽刺意味。高湛懒洋洋看他一眼,从干草上挪了个位置,“皇上难得会到这阴寒的监狱里来,如果只是为了讽刺草民两句,未免太过费心了。”
轩辕泽薄唇抿着,目光胶着在他身上,片刻后方问道:“你可知道,有一女子为了你,竟然想要行刺朕?”
高湛一听,眼光一寒,“慎儿?”
又从地上站起走到牢房前,急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轩辕泽退后两步,神色淡淡地看着高湛,并不说话。高湛像是明白了什么,面上诸多表情一一闪过。他无力地一笑,合上眼,“你既然已经这么说,她必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轩辕泽看着有些伤痛有些后悔甚至是恨的高湛,想起武行莞。和她比起来慎儿是幸运的,至少她舍命所为的人一颗心里有她。至少高湛对慎儿表示关心,可是武行莞,直到最后临死之前,她也没有从轩辕定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真心。“你是一个将相之才,如果你能保证今后效忠朝廷,朕不仅可以放了你,还可以给你封官。”
听到这话,高湛笑着睁开眼睛,“你囚禁我父,害死我爱的女人,我怎么可能给你的朝廷效忠?”
“这些都是他们罪有应得的。”
轩辕泽语气淡淡说道。“罪有应得?”
高湛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就算我父造反,慎儿一介弱女子,又有什么过错?”
“这么说来,你是宁可关在这里了?”
轩辕泽拦住他的话,眉宇里有几分森冷。高湛拂袖转身,“我辈岂是认贼作父?”
轩辕泽冷笑一声,“好,朕就留你在这天牢,天荒地老。”
第二日是个晴响的天,许淼淼坐在凉簟上午睡,阳光自明亮的冰绡窗纱透进屋里,此绡薄如蝉翼,色泽质地透明如冰,翠寒堂中因这透亮显得格外窗明几净。宫外忽然传唱“皇上驾到”。她慌忙睁眼正想要下榻,手已经被人握住了。“皇上。”
许淼淼惊异地看着已经出现在面前的轩辕泽。轩辕泽今日显得志得意满,朗朗道:“淼淼,你父亲已经回京了,现在正在往宫里赶来。”
“真的吗?”
许淼淼一喜就要从榻上跃起,惊得轩辕泽急忙扶住她。“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怎么莽莽撞撞的?”
轩辕泽半是抱怨,半是关心道。许淼淼亦是一笑,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这次大皇子回来,想必也成熟了很多吧。”
轩辕泽的脸上出现为人父的慈祥笑容,“这次朝廷能够剿灭汝南王一伙,子规拿到了黑火药配置的配方,实在是功不可没。”
“老百姓都说虎父无犬子,皇上当年也是英勇,如此大皇子亦是毫不逊色。”
许淼淼开口夸赞着。两人两手紧扣,慢慢往殿外走去。果然没一会儿遇到了匆匆赶来、满脸喜色难掩的林公公,他打了个千儿道:“恭喜皇上修容,大皇子和许大人已经到了御书房了。”
轩辕泽许淼淼相视一笑,继续往御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