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头上直如放了个霹雳,脚一下软了,跪倒在地上,“夫人饶命,还请夫人仁厚饶小人一命啊。”
旬华恩却如闻也未闻,径直对娅炎吩咐道:“告诉敬事房,派个聪明的花匠过来。要是再有这样的人,本宫不仅要那花匠的命,连他也一起做了花肥。”
娅炎应了声是,偏头看了花匠一眼,双眸中显露出几分怜悯和无奈。其它的宫女见到旬华恩走了,也一路跟了上去。花匠眼睑落下浑浊的眼泪,由着剩下的两个太监拖走。回到正殿里,旬华恩的脸上依旧是没有半点笑意。她手放在楠木雕葡萄纹嵌理石的方桌上,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为她倒茶。兴许是太过害怕了,宫女提了茗壶正打算退下的时候手一颤,盛满了滚烫茶水的茗壶一下落在了地上。事发突然,旬华恩躲闪不及,热水大半洒在她的珠履上。只听到她口中“咝”了一声,倒吸口冷气。“夫人,夫人饶命。”
宫女犯了大错,立马叩头在白玉方砖上。在一旁的娅炎见她宫女只知讨饶,不知挽救,心头恼她。上前踢了她后背一脚,把那宫女踢趴在地上,呵斥道:“还不快去拿药!”
教训完宫女,她伏倒在地,抬眸看了眼旬华恩。瞥见她淡青墨色甚至绘成细线的眉毫不客气地皱在一起,玉颊上已经明显有了怒意,她轻言细语道:“让奴婢先把主子的鞋脱了看看吧。”
旬华恩冷哼一声,娅炎一手把着她的脚,一手轻轻把珠履褪了下来。再看那罗袜也沾湿了,娅炎眸色微变,再看了旬华恩一眼。高高在上的她并没有太过的痛楚流露,反倒是现出一些不耐烦。把罗袜也脱了,一只玉雕般的美足露了出来。巧夺天工,犹如鲜嫩的香菱,犹如羊脂一般。只是在这样美的足上却粉红了一片,就如在悠悠白云间添了一抹霞光。“夫人。”
这时候方才闯祸的宫女已经奉了一个雕着梅花的漆盒上来。“夫人的脚烫伤很严重,奴婢先为夫人上药,待会儿等太医来了再仔细瞧瞧。”
娅炎打开漆盒,拿出一个圆钵打开,露出里面青草色的药膏。正挖了一坨要给旬华恩上药,旬华恩已经晃开小脚,柳眉倒立。“本宫不想上药。”
“夫人。”
娅炎开口,隐约带了几分劝诫。旬华恩却是眼波一轮,盯在那宫女身上。她的视线直白又冰冷,之前见过她发怒的宫女更是胆战心惊。旬华恩已经站了起来,娅炎急忙小声唤她。不在意自己未着存缕的小足,旬华恩赤脚踩在白玉砖上,莲步款款走到宫女面前。弯腰,修长的手指捏在宫女的下巴上,赤金镶祖母绿的护甲磨蹭在宫女的皮肤上,引得她一阵寒颤。“是本宫这些时日太过纵容你们了吗?一个两个居然敢当着本宫的面犯这样的错。”
那声音依旧娇哝,只是话里的寒气让人心惊。“不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宫女连解释也不敢,想要磕头认错,旬华恩的手却一直抬着她的脸。“该死。”
旬华恩冷冷重复宫女的话,嘲讽地看她一眼,“你的确该死。”
这话一落,她拿眼狠狠扫了一圈周围大气也不敢出的一干宫人,挥袖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就像她的脚根本没有受伤一样。每一人被她看的人,直觉得她的眼一刀一刀刮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本宫太纵容你们,就是你们眼里没有本宫这个主子了。怎么,看到那许修容变成了宸妃,淑妃变成了皇妃,而一个婕妤也变成了惠妃,而本宫这个主子,还只是个夫人。他人都得宠了,你们拜高踩低,想着要糟践本宫这个主子了?”
这话一说完,但凡是正殿里的宫人都齐刷刷跪了一片。“奴才(奴婢)不敢!”
“小姐。”
许淼淼正在发呆之际,茗瑶手上捧着茶盅,面色苍白地走了进来。“又遇到了?”
许淼淼几乎想都不用想。茗瑶浅浅点头,把茶托放在她面前的矮桌上,安静地退到一边。轩辕泽身体忽然变坏,叶相言要用道术炼丹才能治好他的病。这几月轩辕泽未上朝,又轩辕奕代为打理,又有叶桐兰的帮衬,两人的关系不再是之前那般箭靶弓弩。就连轩辕泽一向忌讳地道术,此次竟然也能接受了。这日天朗气清,道台之上轰然一声巨响,天师徐淳开坛作法。他在高台上念念有词画符念咒、扶乩降神、燃令符箓。高台下面设坛、摆供、焚香、化符、念咒、上章、诵经、赞颂,并配有烛灯和音乐吹奏程式。众道士围着徐淳,手拿铙钹、木鱼和其他法器,念着经文,轩辕泽带着百官众妃依次烧香叩拜,召请神灵,祈求仙丹炼成。突然,丹房之中哄然作响,却是丹炉开裂,炉顶坍塌,众道大惊,跪地大叫:"天君真人发怒了,请皇上赏赐珍宝之物,以平息天君之怒。"轩辕泽惶恐,回头望向叶相:"叶爱卿,这可如何是好?"叶相忙请问徐淳天师,轩辕泽立刻令人往丹炉火中投放了金银铜物,但炉火却是青绿色,非为成炽白色。叶相连连摇头,轩辕泽又令人取出了夜明珠和翠玉等物投掷火中,火势依旧不变颜色,无法炼就成丹的火候。天师徐淳用刀滑破中指,挥洒着指血写成一道神符丹书,木剑取火点燃了它,向空中挥去,口中喝道:"疾!"这时一阵狂风刮过,将那火燃的符箓吹得直上浩浩夜空。燃尽的黑白灰烬零零散散飘与夜空中。徐天师跪地请旨:"天君有令,需得皇上请出一件最为珍贵之器,上天才赐予长生不老之药。"许淼淼面露讽刺的笑,瞧着天师做法,只觉得一派妖气鬼相,满嘴鬼话诳言。怎有如此奇怪妖孽。轩辕泽大喜:"朕之最重之器,都可献于上苍,天师快快炼成神丹!"徐淳道:"皇上最器重之物,乃是当今的宸妃娘娘!"一语出口震惊全场。清源宫内数百计人马的眼光刷的一下全部集中于许淼淼身上。许淼淼脸色刷白,乌黑的眼睛瞪着方士徐淳,全身蓄劲双手握成了拳。好一个借天杀人的通天大计!好一个装神弄鬼的夺命勾当!场中嗡的一声,百官们纷纷交头接耳。这叶相真叫一个老谋深算阴险毒辣阿。竟借着仙佛的口,要烧死与他不睦的宸妃。轩辕泽早已入了道教的迷窍,数月来终日里不理朝政,连后宫嫔妃都不沾身。每日里跟徐淳拜仙炼丹烧符,一心一意做那天上的神仙。早已是鬼迷了心窍失了人性。他为做神仙苦敖数年只等今夜。哪肯退一步仔细思虑斟酌。他听得徐方士口吐天君真言,一双昏庸,焦虑的发红眼睛就盯在了许淼淼身上。站在许淼淼身后的茗瑶素知皇上的凉薄秉性,立时伸手掩住面,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许淼淼怒极反倒镇静,此刻更知叶相与那徐淳定下毒计取她性命。她心潮起伏,只咬碎了满口牙齿,今时今日说错做错既是一条死途不归路。加之她素来性子刚硬,当下大跨步的来到宫院当中。他先对皇上叶桐兰施礼。然后,与方士徐淳一揖:"既然是上仙真言,本宫自当为炼成神丹效力。不知要怎样献于上苍,是否也会同登仙籍,为长生不老之人?"徐淳点头道:"不错,宸妃娘娘一入火中,立时天君接了去,自此化为神仙永享仙福长生不老拉!"许淼淼道:"听说仙庭中仙药齐开,仙女如云,可是真的假的?"徐淳忙不住点头:"却是真的!小道经常蒙天君垂携得见天庭胜景,娘娘请去自管放心!"许淼淼脸露阴笑:"本宫一介妇人,自去胆怯,想要同徐真人一同前往!"徐淳立马不住摇头:"宸妃娘娘自去即可,小道不必相陪!"大元此时的炼丹,使用的炼丹原料种类很多,其中有硫黄、雄黄、雌黄、硝石等。三黄与硝石炼制,稍不慎即迅猛燃烧、爆炸,炼丹家发现了这种现象。那实则就是后来之火药的前身。因此开炉取丹实为凶险万分的事情,稍一不慎,就引发爆炸了。丹房四面临火,闷气无窗。内置丹炉。熊熊大火烧着,这一去自当凶多吉少。众位大臣眼看着叶相和宸妃如此计谋博弈,脸上现出痴迷佩服的神色来。许淼淼站在丹房之外。里面白气蒸蒸的火光耀眼。一股子热瘴之气向门外扑打出来。门外,百余人的瞩目中,她面色沉静容颜若凝。热风气浪将她的头发,宽袍玉带吹扬着打向身后,长袖飘飘块裾飞扬,宛若神仙中人。徐淳看了,突然缩缩脖子,一股子惊惧的心思涌上心头。彷佛明白了他的心思,许淼淼临别对他一笑。半是讽刺半是自嘲。两个道士拉开丹房,一股火星热浪迎面打来,她大跨步的就跨了进去。突然间,丹房方向哄然一声巨想。紧接着一阵白烟从门缝隙中激射而出,将几名门旁的侍卫、道士震的翻滚在地……场内众人大惊,齐齐瞩目望去。有道人失声大叫:"不好了,丹炉要燃爆了。"场中一片大哗。众人都感觉地上震了几震,地心深处隐隐传来震动不稳之声。人群中的旬华恩暗惊,他熟知杂学世俗甚多,知道炼丹其实就是取自葛洪《抱朴子内篇?仙药》中的"饵雄黄方",其配方中含有硝、硫、炭三种成分,成分配的不对,轻则引起燃烧,重责引起爆炸,日常的炼丹中,丹炉起火或爆炸的情况常有发生,不足为奇。眼下,丹房内轰隆声连声巨响,白烟顺着门缝墙坯向外激射,分明是丹鼎内白烟激喷,热量已达到临界高度,丹鼎被蒸气顶的左右不稳,摇摇欲倒,几欲爆炸了。她不容分说硬拖着二人跑向丹房门口。这时候周围轰隆声连声巨响,丹房房顶哄然一声巨响,被白气掀起来一块,顿时房顶裂了个大洞。一瞬间砖石乱渐,木匾横飞,一块青铜炉顶赫然被气蒸腾到了半空中,向着众人砸了过来。青铜炉顶带着火焰风声从天而降一下子就砸倒了数人。然后丹炉的盖子在地上呼噜噜地打着丹房内丹鼎翻到在一侧地上,炉下的火炭倾倒之处燃遍了大火。一阵白烟从炉口里向外喷射着。丹炉炉内的药材,燃料等物清撒了一地。而炉内硫黄、硝石等药剂与木炭火因为与明火直接接触发生连串的爆炸,当场炸死一人,另两人倒于炉旁地上,其状甚惨。丹房屋顶上已看到黑夜繁星,给炸出了一个大洞!烧火的方士已死,两个道童负了重伤,身上沾满了火正在地上不住呻吟滚动。许淼淼全身白衣变得乌黑。长袖上燃着火焰,伏在倒塌的丹鼎旁边,双手附在青铜炉身,黑发被火燃得蜷曲起火。门豁然大开,一阵狂风卷进房内,丹房内火焰立刻大盛。她的身上衣服见凤立刻燃烧了起来。许淼淼硬生生的回首,半明半暗的室内,她瞪大了眼睛漆黑黑的隆孔一眼看到了旬华恩。房内火势越来越大,半面墙被火哄烤的架不住泥胚重量,猛然砸到了下来。这时候外面有人大喊着用案桌香炉等物砸开了另半面墙。御林军与骠骑大将军,征西大将军张沧伶等人穿过炉火撞开了丹鼎,强进门来护卫救驾。太监们和侍卫们仿佛才清醒过来,纷纷奔跑着提着大桶冷水前来救火。随着大量的冷水泼洒了进来,虽然不能扑灭丹房大火,但是却可以拖延时间,抢回宸妃皇上的性命。御林军刚把太子,皇上,大臣这几人连拖带拽的救出丹房,丹鼎发出连声爆破声。青铜炉身被火烤得龟裂,一条条纹路爆了开来。终于一声大响,整个丹炉裂成几块,里面药材燃料都崩了出来,见物燃物,见砖开墙,墙壁四处着火,丹房顶端整个木梁被炸的开裂倒塌,房子晃了两下,哄然的倒塌了。众人纷纷抢出来站在院落里,黑夜里浓烟火光饶红了一线黑夜,印红了半边天空。轩辕奕扶了茗瑶在庭院里等着。茗瑶看了许淼淼惨状,痛惜得搂抱着她大哭了起来。雪已止。明月西升,铺满雪地倒映出通彻亮堂的黑夜。轩辕泽一步就跨进室内。走进空空荡荡的屋里。他的心也是越跳越快,他径自走到床前道:“淼淼?”
许淼淼微微应了一声。轩辕泽心头一热,他伸手去拉惟帐一把扯开。顿时,一股子逼人的血腥味道迎面扑来。自雕花床惟之后猛然跃出了一人。那人将一人丢弃在旁,如脱弦之箭快捷若飞,一晃眼就欺近他近前。他双手持刀势如破竹,趁来势便暴进一刀,正对着轩辕泽搂头就斩了下来。轩辕泽瞬息间大惊失色。他见识多了也机灵无比,抬手撩起桌上锦布,抽手扬起,身子却闪身到了一旁。满桌子的茶盏酒杯都凌空飞起,正正向着对方打去。来袭刺客一愣,便看到零碎物件夹杂着一阵烟雾状的热气披天盖地迎面扑来。那人微顿了一下,一瞬间有一丝的犹豫似要硬闯过来,终于那人顿了一顿,闪身躲避开。轩辕泽闪开后一眼就望见了许淼淼附在地上血泊中,生死不明。轩辕泽举步便向她奔去,旁边有人又如俯骨之蛆,紧随着他跑了几步跟着他一刀自背后便刺了过来,轩辕泽不得已只得回身躲闪。他通武也不过是强身健体,两步一迈,即便左躲右闪险象环生。他虽被他刺客追逼得连连后退,但是脸上却无惧怕之色。危机时刻,他的手突自从长袖中抬起,右手掌心竟然握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精巧弩机。他扬手便将手中弩机正对着刺客,对方一眼看到了轩辕泽手中机关!轩辕泽恶狠狠的说:“你竟然敢骗我!淼淼怎会说出那种话!你去向叶相报死信吧!”
他恶狠狠拉住手中机簧,击簧“铮——”的一响,一只乌黑的飞矢一箭破空刺去,去势如虹如电一下子就惯穿了来人的胸口。帷帐大开,轩辕泽右手持着弩机,抬手一箭射出就刺穿了刺客的胸口。那刺客始料未及未能闪身错开。清冷冷的风中惯着一股寒气冲穿他的胸口。这手掌大的金铁机械之力却比莽汉体力要强大太多了。刺客闷哼了一声身子就被巨大弩机之力冲撞了退去,身子暂缓了一缓。轩辕泽立刻转身向门外奔去,他张口便欲呼叫。但是他突觉身后彭风声贯耳,眼角人影一晃动,劲风追荡起他的长袍。轩辕泽暗叫不好,他立刻回身双手持起手中纯铁弩箭,便要再放弩箭。那刺客身若流云快疾若电,闪电般一跃已扑到了他的近前。他眼光一瞬再睁开,那人身形如蛇蟒般贴身游走,飞身近前,全然无畏胸口喷撒热血,他手持长刀劈下。轩辕泽大骇急退不迭,手中持在胸前的短短纯铁弓弩竟被他当胸一剑劈开,分成两截飞到了空中。轩辕泽张手已空,他大骇。他弓弩一瞬目之机已经分落两半,撒手抛出。他竟然赤手空拳着面对着凶悍强徒。此刻室内桌椅,杯碟都自身旁向四外飞散。这场争斗攻击异常迅捷流畅,来袭之人沉稳老练,机智无畏。他百忙之中受重伤却不慌不忙,身随刀走冲刺、凝神、举劈、立斩弓弩与两半诸般动作一气呵成,立时扭转局势,临阵变机发挥得淋漓尽致,风魔电彻如花火一般绚烂,快捷。袭击之人身穿着太监服色浆黄袍服,手中一把雪亮佩刀却亮的扎眼,削铁如泥。他大刀横扫千军,力大风催,刚猛无伦。临死之际更无顾及,扑上进前连番痛施杀手,不给太子转身逃走,张口呼救的机会。他血勇无比,不顾胸前重伤贴身跳至轩辕泽身前,左挥右砍,在他近身之处手臂圈内连试狠招,急欲将轩辕泽一刀毙命。所佩刀刀锋所及毛发皆断,势不可挡。轩辕泽手中失掉了防身兵器。虽身有拳术经历过凶险,却非暴虐亡命之徒。三两招式一过就被刺客逼得连步后退,狼狈不堪险象环生。常言道刺客杀人于无形、杀人无需二次拔刀、杀人功成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而今日这伪冒太监服色的刺客就是其行业中的绝顶高手。专职,勇猛,无惧的无上利器。堪比旧日之专诸要离,貌似荆轲。明月斜映室内青砖,映照的人影兔起鹘落,迅捷无比。轩辕泽知他身受重伤苦挨时间。他急切间也不慌张与他周旋。突然间他被刺客刀锋扫中倒地,那人大喜猛然扑上抬刀就要砍。轩辕泽翻身滚开一跃跃起。刺客紧随其后一步不落其后。都是一扑一倒一跃,紧跟不放。轩辕泽突道:“看看你的血能流到几时?!”
刺客一愣,身子此刻间正跃到半空中,竟然感到头晕眼花身子绵软。双腿气力一瞬间尽失了。他血脉喷张,胸口伤口血流若喷。直直的喷到了前方轩辕泽的身上。人也自半空中一下子掉了下来。轩辕泽大喜,他转身直奔门口而去。这两步而去,已是两人间拉开了空挡距离。刺客再想前去追赶,已是来往不及。他二人心中都很清楚,轩辕泽出的房门扬声一唤,这满驿站的禁军侍卫惊醒过来扑天盖日踏来,万刀同下几百人也都被一气的跺成肉泥了!那刺客还想追赶却又不及。山峦叠嶂峰回路转,庄简低头在月夜下,转过了一条小路,眼前豁然开阔。天地间黑色苍穹笼罩,极目处有高耸入峰的白玉铭柱。玉栏灰镦青白相辉,镇兽俯于庙前,石兵侍立陵前,神道两侧石幢、石马、石人等石雕林立,两侧陵庙上,鬼神、人马、车辂、仪仗宫寝嫔妃及侍从等百副画像影墙。陵墓正前部有砖砌神台及墓阙。条石墓冢坟箍,上砌青砖矮墙,坟箍外围环形陵墙。整个陵墓璧砌生光,宏伟壮丽,景色苍秀,气势恢弘,这里正是先皇之陵墓。夜深,守陵军士均无影踪。许淼淼一人侍立于墓前,久久注视着墓碑,好似看得呆住了。良久,她退后很远,跪倒在地。行那三扣九拜的大礼。这稽首、顿首、空首、褒拜、肃拜的大礼跪拜下去。行得是向天悔过,向地自新,向君请罪之意。许淼淼行礼中不敢多想,不能多想,只觉得一个长揖叩首下去,心中一点点酸楚加剧,叩首到到最后,眼前都已是目光迷离,眼眶酸痛,这动作连贯的做下去彷佛一点一滴绞着她的心,眼眶中一分分的水汽凝聚,最后积蓄不住,泪满盈睫。卫凌站的远远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都已经不知是什么感觉了。天地间人声具寂,只有守陵石佣震陵守卫,白玉碑林耸立。陵墓在深夜之中更显得气魄广大无美不收,巍峨而苍凉落寞。眼前孤月行暮,掠尽枯草,孤树相伴,遍布霜露。天地间天低风疾,刘育碧慢慢走近前方。他越过许淼淼跪于墓前,在寒天旷野之外面向母陵叩首行着大礼,已示祭拜之意。眼下虽无有侍从林立,集齐香烛纸帛。鼓乐齐鸣悲声响彻天际。也无祭官戴着冲天方冠披锦绣袍服,端高香绕场祈福,跪拜天地亡灵,上香于巨鼎之中宣读祭文,“亡逝精神越历史之长河,跨天府之辽阔,浩荡奔流于江河,熠熠生辉于天地……”唯有卫凌一人与深夜中,独身一人行那“祭祀行清”之大礼祭拜天地。但是他面色肃穆,行动端庄,周身一派的悲凉之雾遍被华服。许淼淼看见了他,眼眶凝聚的水汽终于一泄而出。她垂下头来不敢仰面。古诗曾言“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化作白蝴蝶,泣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古人登高携老扶幼,古人扫墓慎终追远。折一把柳枝,插在先人坟前,用“五齐”“三酒”来祭缅、酹酒祭先人礼仪。并用丧葬瘗钱,后世方以纸寓钱为鬼事。此一时刻,卫凌身着黑衣,在夜风里舒展了双臂,彷佛要拥了这夜色寒气。长风浩荡吹拂起了他的宽袖长衣,发髻冠带。长袍丝带顺风飞扬。皑皑薄雪掩映着满目黑色山峦黑色夜空,宛如天宫神人。回身看着苍穹,黑漆漆的夜色中,并无一人声响。许淼淼突然心念一动。她抬首看向卫凌,卫凌祭祀完毕后心事终究放下,神志复又清明了过来。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这夜,叶相派来了刺客藤云刺杀许淼淼,许淼淼与他对峙了很长时间血溅驿站。这种种动弹阵势,为甚么外面竟无一丝的动静,侍卫、御林军都去了哪里?轩辕奕等人都去了哪里?两人刚想到了此节,心中微微一凛都暗觉不妙。便在此时,突然间墓碑左右的密林中,传来了声声弓弦弹动连响的声音。两人抬首望去,竟然在雪地上树林中隐隐现出了众多的人影。却是有大批的军士们正在弯弓拉箭直射向碑林里面。卫凌伸手一把拉过了许淼淼。两人忙闪身躲在了碑林背后,许淼淼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御林军为甚么会在这里开箭?”
卫凌伸手掩住了她的口唇,拉着她顺着墓碑和石马、石人迅速的往山侧逃跑出去了。一阵阵的弓弦连声疾响,比箭声更快的是漫天雨慕的铁矢,一霎时如万箭蹿心般的连番射了过来。长箭攒射得人抬不起头来。许淼淼大怒惊道:“叶相竟然想造反吗?”
远方山间,军士们纷纷燃起火把,一点点火光在黎明前的深夜里点燃起来,竟然满山满野的无穷无尽。看似有数千人之多。人人铠甲明刀正是曹德属下的征伐青海的大军服色。为首的正是叶相为宸妃预备的侍卫队。这些亲卫队共计数百人,铠甲护身手提刀枪,在山野间向着陵园方向奔跑过来。口中呼喝着:“抓住刺客!刺客劫走了宸妃娘娘!”
许淼淼大喜。她长身从草丛中站起,喊道:“本宫在这里,不是刺客……”话音未落,突然空中想起了铁器破空的刹刹风声。一阵密集的铁箭如急雨般的泼向他们藏身之地。卫凌飞身跳起扑过去就扑倒了许淼淼。数支乌光闪烁的长箭迎面射来,卫凌手疾眼快扑倒了许淼淼。长箭一瞬间擦过许淼淼的头皮脊背直刺入他们身后泥土和大石上。铁矢击打着岩石,溅起来了成串耀目的火星。月色下雪地反射,许淼淼面孔雪白从雪地上爬起来。和卫凌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由得伸出了手,互握在一起。两人的手掌都冰冷了,手心里都是冷汗。这叶相竟然命令了侍卫,在旷野中竟然谋逆造反了!许淼淼眉头紧蹙看着眼前火把人影军士们跃然奔跑。她心中已然不知是什么滋味了。卫凌一只手紧紧拉着她,弯腰俯身在草丛中躲避着箭雨想要趁乱突围而出重围。但是大军将士越聚越多,火把亮如繁星,星星点点都照耀着旷野。两条人影在月光火把下晃然跃动,顺着山势的一角向一侧跑去,周围得军士们也举着火把,趁着满山的星星点点之火,像沙漏一样向那点缺口流淌渗去了。军士们人越聚越多火把越聚越亮,慢慢的把两条人影紧紧包围住,压在了中间一点上。卫凌满头大汗,他拉着许淼淼左躲右闪躲闪着弓箭和士兵,时间越久中间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着目视的距离都可以看见禁军们仰刀挺枪奔跑了过来。许淼淼怒火添膺,大喝着:“我是宸妃许氏,谁敢上前,叶相在哪里?!”
众禁军也不答话,人群簇拥着纷纷开弓放箭,仰刀掷枪的直奔她。她反倒成了众人的靶子,军士们都向了这个方向急急扑来。卫凌寒冬之中汗流浃背头脑嗡嗡直叫。他平日里聪颖多才,但是都皆是与人单打独斗,使劲智力与文人对战,对方讲究道德伦理,有所顾忌和权衡。眼下却是与武人大军为敌,军士尚武唯军命是从,尊上令舍个人意志,不与他讲黑白是非于是自然无计可施。许淼淼素日凭借一己之尊,养尊处优。皇权大如山享受惯了。眼下失了皇令护身便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一样,被大军压境个人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她又受了叶相造反驱动大军剿杀她的缘故,脑子里昏昏沉沉乱成一团麻。整个人跌跌撞撞的跟着卫凌逃生,不知不觉两人就一步一步后退到了陵墓之后的墓冢近前去了。巨大的汉玉铭刻着墓碑,墓冢积土成穴,以红砂石券拱砌成肋状拱构成内墙冢顶。在耸立在荒山野外茫茫山野上宏丽巍峨。旷野中并无藏人之处,卫凌不得已拉住许淼淼躲在墓冢之后。许淼淼碧手握黄土,认出轩辕泽陵墓,眼中扑簌簌的泪水便下来了。禁军将他们赶到陵墓堆中,也不追赶。他们将燃了火苗的长箭一支支的射入陵墓草丛中,冬日薄雪覆着地面,地面上却干草灌木丛生。长箭落处哄然间连声巨响,就燃起了一片片干草。整个陵园中乱箭齐飞,带着凄厉的风声贴着他们身边飞过。许淼淼抬眼看去远方,九峻山的半山中,有一人正在远处观战,正是叶相。他身披铠甲手舞佩剑,亲自督战。他大声喝命着:“宸妃已被刺客刺死于驿站,现在两名凶徒藏在先帝陵墓中,大伙一定要杀死刺客为宸妃复仇。”
下面军士听了,更是奋勇争先纷纷驾马冲上半山。骑兵们手持环首刀和长矛策马冲进陵墓,以便进行近身格斗杀死刺客。余下众军士纷纷驾出连排的弩箭,数百人齐发箭,弓弩如密集的长针频频射入陵墓,斜插入地,真彷佛像遍地插满了草芥一般无有立锥下脚之地。许淼淼卫凌两人躲在墓碑后,眼望着众士兵奔跑着或策马逼入墓园,两人互相看着,心想难道今晚没有死于叶相的刺客刀下,还是要死于他的手下吗?许淼淼生死关头,心中犹自绞痛。她之前才得知了轩辕泽生前一片苦心,也知道谨哥儿并未丧生,且有继位皇旨在手。前一瞬她还信誓旦旦要保住他的江山,此刻却是被人追得如此狼狈。卫凌满脸是汗,剧烈奔跑又撑开了方才包扎好的和刀伤,他满身流淌着血珠。他回首看着许淼淼和满陵园的石佣石碑,心事起伏。一句话在他唇边翻来覆去吐之不出,咽不下去。现在说出来太无耻了,临死前将他满心的愧疚负担都压在了许淼淼的身上,逼着他去承受。不说,难道他死了都带着秘密入土,死都要带着愧疚之心去见冤魂吗?卫凌脸色苍白,他按捺出了疾速调动的心,紧紧握了一下许淼淼的手,道:“娘娘,我有话对你讲。我……是……”正在这时。猛然间卫凌瞪大了眼睛,眼望着前方,许淼淼迅速仰脸望去。两人都看见了,夜空中一声巨响,一只明亮的烟火爆竹飞升到了半空,在空中猛然间绽放出了一簇洁白的火光。一瞬间,这烟火将黑漆漆的大地照得一片光明。大地上正在追击的人们都愕然举目望天。明晃晃的大地上猛然跃出了一匹马,马上骑士双臂环抱铁弓,在苍穹下如一道黑影掠过天际,那人将全部力量凝聚在双臂铁弩中,铮的一声响张弓射箭,一只带着哨音的铁矢,陡然间流星赶月般的划破了无尽黑夜,自千百人的头顶上呼啸着飞过,夹带着光亮撕裂了寒风,直直向着敌阵中的当中一人射去。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乌黑蓝光的铁矢,划破黑夜及刹那时间,直直刺入了一人的前胸。这距离太近那箭威太重,一直贯穿了那人的胸膛直接射入了旷野中。它从人身上带起来了一股子热血直喷向灰空,热血在空中漫天撒入了枯草雪地中。马上骑士挥戈大喝道:“叶相,你密谋弑主以下犯上,还不受死?!”
众人阵列当中,叶相手捂胸口眼睛突出,瞪着来人慢慢地自马上摇晃着。他彷佛不能相信来人在数十丈之外就一箭射穿了他。众军士哄然大噪一阵大乱,纷纷抢上前去扶住他,叶相牙齿咯咯作响眼睛口鼻都流出了鲜血,手指颤抖着指点着前方。他突然张口喷出了一股鲜血,从马上栽倒了下来。他身旁众将一片大乱。许淼淼自墓碑后一跃而出。他踉跄着奔跑过去,张臂大喊:“是十三王爷!轩辕奕——”那人身后跟上了无数兵士强入敌阵。月光下众人看得清楚。来人坐于马上样貌清俊威严豪勇,势不可挡。轩辕奕带着三千精兵自洛阳星夜赶来,冲入敌阵。救主与最危急的关头,临阵一箭就射死了叶相。这份豪勇势不可敌。而对方将死兵散,叶相倒地而死,这满营的军心顿时涣散。轩辕奕的人马冲入军营中短兵相接近身而战,气势立分胜负立分。叶相所携带的北伐大军气势先然弱了,几个心腹的主将副将知犯下了弑君大罪,纷纷驱开游兵散勇,落荒逃走了。另外一些不知轻重生死的兵卒,被轩辕奕带的三千精兵一冲就散了阵脚仗势,兵败如山倒便如退潮的大浪一般哄地炸了锅,满山遍野无头无尾的奔逃起来了。轩辕奕纵马跃入陵园,直奔许淼淼而去。许淼淼跳出藏身之处,跑了两步越过几个散兵,直奔他而去。她跑了两步突然回首看向了卫凌。月光下卫凌面色惨白手扶墓冢,脸色白的无一丝血色,眼珠却漆黑得比繁星黑夜更黑。他靠在墓碑上却一动不动。许淼淼忙伸手递给卫凌:“卫凌,快到这里来!裴将军来救我们了!”
卫凌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先过去,我歇歇一会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