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遇,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他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直指人心,她以为他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找的那个男人,可是他一再否认,那种熟悉的感觉几乎扼住倪晴的喉咙,明明那么相像的人,为什么却不是呢?一种抑制不住想要靠近他的心情让她不断出现在他身边,她明明动了心,却不敢真正敞开心扉。如果有一天,她对另一个男人产生了爱情,是不是就等同于背叛了心里十四年来的坚持呢?年少的时候,总有一股倔强,觉得就算翻山越岭,也要把心里的那个少年找出来,长大后才发现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力不从心,世界那么大,即便她有耐力,可要找出一个十几年未见的人又谈何容易?缘分这东西支撑不了太多的未来。她和周承安亦是同理,周承安有着他自己不愿诉说的过去,他的生活太隐晦,紧闭到根本不容许她进去,她甚至来不及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人口中的周承安,跟她所看到的周承安,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和他在一起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快要迷失了。如果一份感情带不来安全感,那么维系下去毕竟举步维艰吧。倪晴霎时回头,对周承安笑笑:“周承安,你敢拍着胸脯说,你对我坦诚,并没有一丝一毫隐瞒?就拿这个房子说吧,其实你早知道这个房子之前的主人是我,然而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这样,明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偏偏藏在心里看别人讲蹩脚的谎话,我觉得你这人有时候挺没劲的,一直这么端着活着多累?我觉得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趁感情还不深,不如断了吧。”
周承安站起来,靠在桌边,眼底的黑暗深不见底。“如果你觉得是我没有对你坦白,那我承认,有些事不向你说明,是因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需要我怎么跟你说?倪晴,不要意气用事,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
“可是我不需要。”
倪晴的态度很是坚决,她拿起酒杯,朝他示意,“这就算是我们之间的散伙饭吧,周承安,毕竟也曾经好过,好聚好散吧。”
倪晴眼里的决绝像冰刀一般,狠狠刮过周承安的心,周承安看着她没动,倪晴仰头一口喝干杯子里的红酒,放下酒杯欲走,却被周承安狠狠拽住了手腕。下一刻,倪晴被周承安用力拽进了怀里。周承安把她抱的这么紧,倪晴心里竟然开始微微颤抖,悬在半空的手,硬是生生地克制住了想回抱他的冲动,他一贯都是冷静克制的,从不会做出过分的动作来,倪晴的脸埋在他怀里,难过的想哭。周承安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低低在她耳边耳语:“倪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倪晴在他怀里,觉得自己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忍着心里的痛,狠狠点了点头:“周承安,看在我们一场情分,请放我走。”
“好。”
他的一个字,如千斤锤重重落在倪晴心里,这明明是倪晴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难过地几乎想要死掉……周承安抬起她的头,一个吻深情落下,倪晴招架不住他的吻,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他就这么深深吻住了她,这吻像道别,又像是舍不得的眷恋,他抱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心里去。所有的柔情蜜意,在这一刻,都稍显多余。最后,倪晴瘫软在周承安怀里,泣不成声。那么那么舍不得,却不得不道别。第二天,倪晴在周承安的床上醒来,整个公寓里安静地可怕,除了她似乎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她想起昨晚自己几乎哭得晕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睡竟是一夜。她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了半天,不是说好来跟他说分手的吗,怎么反倒在他家里赖了一夜,这样他会怎么看她?她滚下床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完好的衣服,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失望,走遍整个公寓,才发现周承安已经走了,昨夜厨房和餐桌的狼藉已经被他收拾干净,桌上还放了早餐,倪晴愣在那里,鼻子又是一酸。他总是这样周到,可她呢?这么任性地跑来要和他分手,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一个好字就这么轻易地放她走了。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周承安的喜欢。倪晴恋恋不舍地关上了公寓的门,下次再来这里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电梯直下,倪晴原本就沮丧的心情在看到等在外面的人时终于达到了顶点。又是莫北韩!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么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之间明明没有那么多过节,可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似乎苦大仇深。莫北韩好像看懂了倪晴心里的那些话,笑着为她打开车门:“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恨我,但我认为不管再怎么恨,感激总该多于恨,如果不是我,你准备跟周承安一起走到什么程度?”
“莫警官,我求你放了我吧,如果你只是见不得我们好,那现在已经如你所愿了,我跟周承安掰了,并且我现在就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而已,你真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倪晴这么讨厌莫北韩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从前的恩怨,更因为几天前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当时问她:“你知道周承安手里握着什么证据吗?他应该什么都没告诉你吧?是怕你闹还是怕你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倪晴实在无法忍受他的阴阳怪气,当时就想离开,可他在她背后说道:“倪晴,你应该不知道吧?法医在你妈妈的尸检报告中注明,你妈妈的体内含有大量不明成分的药物,而那些药物足以让你妈妈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跳下高楼,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我只能说,周承安对你的洗脑异常成功。”
他的话成功吸引了倪晴的注意,倪晴回头疑惑地问:“法医?尸检报告?”
莫北韩一脸的笃定:“看来你果然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份尸检报告被周承安一个人揽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是从当时做尸检的法医那里打听来的,毕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
“你说的……是真的?”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理由?”
倪晴和莫北韩一向不对盘,莫北韩没必要这么好心告诉自己这些,所以他想要的无非就是……看她和周承安决裂吗?“你就那么讨厌周承安?”
莫北韩摇着头纠正她:“不,讨厌太清浅了,是恨。”
恨这个字眼蹦进心里,倪晴浑身一颤,莫北韩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般,恨不得下一刻就把周承安生吞活剥。他们到底有什么仇?周承安那种不喜欢与人接触交际的人,怎么会跟别人有这种深仇大恨?倪晴实在想不明白。倪晴猛地一个激灵,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看莫北韩一脸的好心情,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开心得很,可倪晴却懒得跟他纠缠不清,直接越过他,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倪晴,我们可以合作啊,难道你不想看周承安身败名裂的样子吗?”
倪晴笑着回答他:“莫警官,我对任何你想对周承安做的事没有任何兴趣,我跟周承安已经分手,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瓜葛了,你要做什么你请自便,不要扯上我。”
“看来你对他仍旧念念不忘啊。”
倪晴白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难以跟这个人沟通,究竟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她叫了辆出租车,上车将莫北韩隔绝到了外面的世界。阿九的电话猝然来袭,倪晴起先没接,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阿九说,自己和周承安的事情,但阿九的持续来电她终归招架不住,只能举手投降。等到了约定的地方,阿九已经喝下两大杯咖啡,龙飞凤舞地刷刷刷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倪晴无精打采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便一头栽进对面的沙发里。阿九瞄了她一眼:“怎么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我听说你跟袁艾迪提出辞职了,袁艾迪没同意不是放了你一个月假吗?你现在应该有的是时间休息才对呀。”
可是就算袁艾迪同意了她提出的辞职,她的公司也不会同意。倪晴耷拉着脑袋,神情恹恹地盯着某处看,很久很久以后,才放低了声音对阿九说:“阿九,我失恋了。”
阿九笔下一顿,蓦然抬头看向她,眼里有些微的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
倪晴有些招架不住阿九的眼神,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就是有一种好像做错了事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我说,我失恋了,我跟周承安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