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安记忆里,被林耀波收养之后,便早已将林耀波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为安还是太自信,仰仗着林耀波是自己的父亲,就敢将这些话都说出口。林耀波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说他那些不光彩的事,尤其是像林为安这样的含沙射影。林为安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对林耀波说过话,所以林耀波会以为是周承安故意教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对此周承安并不想解释,也觉得不需要解释,林耀波认定了的事情,别人解释反倒成了辩解。林为安脸涨的通红,坏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所谓的修养,只不过是一张遮羞布而已。以前倪晴说得对,她就是爱装,装到如今,只不过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惹得父亲大怒,如果她从来就敢父亲对峙对抗的话,也许今天父亲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爸爸,你承诺给了袁艾迪什么你自己难道忘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你,把你的女儿当做是他为你做事的交易筹码,呵,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有那么些利用价值啊。但袁艾迪不知道,我却太了解你,即使袁艾迪真的帮你搞垮了倪晴,我和他就真能在一起?你到时候恐怕又会找其他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搪塞过关了吧?你当初说过,绝对不可能同意我和他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主意?爸,这样做真的很无耻。”
林耀波的脸色坏到了极点,面上的肌肉仿佛在叫嚣着,浑身皆是怒气,林为安很少看到这样的父亲,但她确信,这一次,她是真的惹怒了他。“为安,我把你抚养长大,不是让你帮着外人来对付我的。你今天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以前的那些教养修养都去哪里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什么样的人混自己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你看看你现在自己,哪里还有一点大小姐的样子?若是被外人看到,得笑话了去。”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大小姐,这些年你们强加给我的这些人设,我自认为完成的很好,并没有给你丢过脸,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只想做我自己,我不想再过自己不想过的那种人生,所以爸爸,你收手吧,不要再对袁艾迪的人生横加干涉,也不要再对倪晴做那些事情,我们家害倪晴失去的还不够多吗?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
“为安,你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你以为离开林家你还能像以前那样过的光鲜亮丽自由自在?这几年真是把你给宠坏了,好,你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那我林耀波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爱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去,到时候被现实逼进了绝路可不要回来,你记住你今天自己说过的话,成年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林耀波是铁了心了,正因为林为安将她惹怒,他怒道彻底,这个时候,居然放下了这样的狠话。林为安死死咬着下唇,深深看了眼父亲,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那个伟岸高大的父亲已经变成了这般,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很想,回到很多年前,拥抱一下当时那个总是挡在自己面前毫无怨言的替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那个时候的人多单纯啊,可是金钱,却让人变坏。林为安无言,她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用,在林家,一贯都是父亲说了算,从前就算是林耀强还在的时候也不敢对父亲造次,她强忍住心里的那股不适,转身走了。心里清楚,踏出了这扇门,她往后的路也许会恨难走,但在那一刻,她心里没有一点点犹豫。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让人变坏,也能让人心有勇气。一路上周承安不知看了林为安多少眼,每一次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是林为安实在看不过眼了,扭头看向他问:“你想说什么?”
“你刚才在你父亲面前有些太强硬了,你知道,你是他女儿,如果说些服软的好话,未必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你还不了解他吗?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对他强硬,他就越是不会就范,你本意不过是想让他放弃对袁艾迪的控制,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越是这样,他就会是不会放过袁艾迪。”
周承安认真地替她做了分析,“你父亲那个人就是这样,别人对他强硬,他只会更强硬,并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就有所改变。”
林为安脸色煞白,听周承安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好像父亲的性格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然而刚才,她被气得简直肺都要炸了,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对父亲长久以来的积怨在顷刻间徒然爆发,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说出口的话。“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事情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袁艾迪能混到现在,说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会真的完全被你父亲控制。”
周承安安慰道,可这种安慰在林为安看来你,实在太弱。倪晴的公寓就这样成为了他们的据点,每天都有几个人据在那里,阿九和林为安后来干脆把酒店也退了,就这样和倪晴一起住了下来。倪晴极为注重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坚决不让她们和自己睡一个房间,阿九和林为安倒也不在意,在客厅搭了一张临时的小床,一人睡沙发一人睡小床,日子倒也过了下来。可这总归不是个办法。再加之倪晴和林为安从前的那些过节,这两个人坐在一起面对面吃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在有阿九在中间打圆场,倒也相处得还算融洽。这几天阿九总在外面晃荡,去认识的媒体人那里打听消息,就数她的消息最为灵通,有一次阿九回来,神秘兮兮地对林为安说:“你知道你爸爸最近打算干什么吗?”
林为安皱着眉,很不满她的故作神秘,阿九笑嘻嘻地揭开谜底:“听说要赞助袁艾迪的工作室,想买下袁艾迪的个人品牌。”
“不可能,袁艾迪不会卖的。”
林为安摇摇头立马否定。“袁艾迪卖不卖是另一回事,单单说这件事,只能说明你父亲仍在试图拉拢袁艾迪,你们有没有发现,但凡是和倪晴有些过节的,都和你爸关系不赖,这应该不会只是巧合吧?”
阿九话里有话。倪晴听得心里一沉,当年倪家出事的时候,那些原本跟倪晴父亲关系挺好的人都纷纷掉转头不愿意帮助倪晴,后来几乎都跟林耀波成了一路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但倪晴心里分明清楚,即使她再如何催眠告诉自己,你家的惨案和林耀波并无多大关系,可事实是,的确就是林耀波邀请倪晴父亲的那一天,倪晴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好几天没有见袁艾迪了吧?你一点也不好奇他这些天在忙些什么?你上次不是说,袁艾迪会想办法还倪晴清白的吗?怎么过了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阿九貌似心不在焉,瞥了眼林为安。林为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父亲闹翻的那一天,周承安又把她带回了倪晴的公寓,希望倪晴能同意让林为安暂时住在这里,原因是因为不放心林为安一个人在外头去。倪晴当时内心是拒绝的,可阿九却跳出来,笑嘻嘻地接受了周承安的提议。倪晴当然清楚阿九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认为就近比较好监视,再加之林为安和袁艾迪的这层关系,林为安在她们这里,袁艾迪终归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吧。林为安拿出手机再次拨下袁艾迪的电话号码,依旧跟之前的很多次那样,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她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又失联了吗?”
阿九一点也不客气,立马问道。林为安默不作声,这个样子倪晴看着不免唏嘘,以前林为安是多骄傲的大小姐,脸上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类似失落的表情,即使心里再如何失望,她总能维持面上的优雅,可时至今日,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很多人也都变得不再是以前倪晴所熟悉的样子了。阿九叹了口气,提议道:“你要不要给你爸爸打电话?没准能在他那儿找到袁艾迪。”
林为安摇头说:“即使能在那里找到袁艾迪又能怎么样呢?我太了解袁艾迪,很多事情他不说不是因为真的有意隐瞒,而是他认为他能够妥善处理,不想让旁人无谓操心罢了。”
倪晴沉默,这的确是袁艾迪的性格。阿九自然不吃这套,还想再说,可倪晴在一旁猛地朝她挤眉弄眼频频摇头,她也就此作罢了。可喝了几口牛奶后,阿九忽然说:“怎么这几天连周承安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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