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关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被子上,留下长长的一道光斑。萨爽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环境让她陷入短暂的迷茫中,随后反应过来这是祁嘉述家,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原本躺在床上的祁嘉述不知道去哪了,而原本坐在凳子上的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床上。低头一看,床单被罩都是冷灰色,衬得整个屋子都很冷清。萨爽试探着小声唤了一句:“祁嘉述?”
没人应声。她掀开被子下床,手握到门把手上时,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这么出去实在太毁形象,而且万一主人不在家的话,她出去随意走动也太不礼貌了。顿了顿,她又往后退了一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了半天,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看来只能先在这里面待着了。萨爽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含着眼泪随意看了看卧室环境。昨晚发生了太多事,她一直处于着急忙慌的状态,也没好好看看祁嘉述的屋子是什么样,直到今早才开始四处打量。看着看着,她的视线不期然落到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里。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她怎么完全没印象。照片里,她和祁嘉述并排而立,祁嘉述的手搭在她肩上,嘴角弯得不像是他,而她则看起来呆呆的,像是不在状况。看了看后面的背景,萨爽终于想起来了,这照片是高一春季运动会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正在怀疑祁嘉述的身份,也没顾得上管理自己的表情。自己看起来真是太呆了!倒是祁嘉述,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两相对比之下,萨爽越发觉得自己看起来很憨,皱了皱眉,干脆把相框转过去背对着自己。门外传来响动,萨爽急忙起身,拉开门一看,祁嘉述正拎着一袋子东西往餐桌上放,见她出来,冲她招了招手:“来吃早餐。”
“你刚才去哪了?”
“到楼下的早餐店买了些早点。”
“哦,”萨爽揉了揉头发,“那我先去洗把脸。”
祁嘉述把粥碗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好,顺口说道:“牙刷在洗脸池上面,粉色的那个是你的。”
萨爽呆了一呆,快速跑到洗脸池前,看到那只粉色的牙刷,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来,怎么连专用的牙刷都有。洗漱完,萨爽坐到祁嘉述对面,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哇,这皮蛋瘦肉粥可真香,你平时就在楼下买早点吗?”
“平时不是,萍姨会给我做早餐。”
祁嘉述看她喝得很香,暗暗松了口气。他第一次到外面买早餐,没找到煎饼摊,只好到店里买了早点,买的时候还担心萨爽喝不惯。现在看来,萨爽还挺好养活的。祁嘉述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粥,一边给萨爽剥鸡蛋,嘴边含着淡淡的笑意。萨爽终于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了,一脸好奇地问:“那阿姨今天怎么没给你做早餐,她请假了?”
“……”祁嘉述仿佛被手里的鸡蛋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嗯……请假了。”
实际上,他下楼买早餐的时候,正好遇见萍姨往家里来,想到萨爽还在他卧室睡觉,这事又不太好解释,他便半路拦住萍姨,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劝回家了。萨爽接过祁嘉述剥好的鸡蛋,表情忽然有些扭捏,半晌后才别别扭扭地问:“你又不知道我会来,怎么还特意给我准备了牙刷……”祁嘉述往洗脸池的方向看了一眼:“哦,那是我从上面的柜子里拿的,里面有很多新牙刷,我爸妈不常在家,每次回来都要现拆新的牙刷用,所以家里就备了很多新牙刷。”
萨爽:“……”难得祁嘉述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她却像被鸡蛋突然卡住了嗓子,半晌才夸张地干笑了几声:“这样啊,这样好,这是个好习惯。”
趁祁嘉述低头喝粥的当儿,萨爽悄悄扁了扁嘴,心说还以为你是有邀我来做客的想法才提前给我准备了牙刷,弄了半天是家里有库存。早点吃到尾声的时候,祁嘉述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萨爽:“对了,昨天晚上,你最后是怎么控制住我的?我记得一开始,你好像……用口水蹭了蹭我的脖子,但我还是很狂躁,后来被你拽进厨房……”“咳咳……”萨爽突然开始剧烈咳嗽。祁嘉述说到用口水蹭了蹭脖子时,她就已经被这个微妙的“蹭”字搞得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后来又听到他问厨房的事,直接一口粥卡在了嗓子眼,险些没背过气去,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祁嘉述赶紧绕过桌子,轻拍萨爽的背:“你还好吧?”
萨爽刚要抬手说没事,门铃突然响了一声。俩人还没反应过来,门突然被人拍得山响,那动静听起来像是提着砍刀上门追债的。祁嘉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安抚性地拍了拍萨爽的肩膀:“我先去开门。”
萨爽点点头,好奇地看着玄关的方向。老萨的身影从墙后拐出来时,她手里的半个鸡蛋啪地掉到了桌上。——早自习结束后,方阔从桌上爬起来,揉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第二排,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问许知琢:“班长和萨爽还没来?”
许知琢点头:“嗯,估计是昨天晚上吓坏了。”
“不可能,她们俩的胆子都大得狠,昨晚上在一起,肯定是熬夜看小说了。”
方阔换了个姿势趴到桌上。“你怎么知道她俩昨晚在一起?”
“十一点多的时候,争鸣给我发消息了,说萨爽已经把祁嘉述送回家了,然后就直接到她们家睡觉去了。”
说到祁嘉述,方阔转头看了一眼,奇怪道:“哎,怎么祁嘉述这货也没来?他是昨天暴走得太厉害,今早起不来床了?”
许知琢搁下笔,转头看向祁嘉述的座位:“他很奇怪,你没发现么?”
“我当然发现了,寻常人哪能随随便便就把那么粗的一棵杨树活生生拔出来,我寻思这货不会是什么变异人吧,”方阔摸着下巴认真思考,“或者真像六哥说的那样,天生神力?可他那小身板看着也不像啊,还没我壮呢。”
许知琢表情严肃:“不是,他平时的行为习惯也很奇怪,正常人怎么会一年四季都戴着口罩,而且,他身上的温度很低,即便是夏天也从不出汗。”
方阔暂时略过口罩的事,奇怪地看着许知琢:“他身上温度低……你怎么知道?”
看他一脸想歪了的表情,许知琢无语:“夏天正热那会儿,萨爽一下课就贴他身上,说他是什么移动空调,我也发现他从来不出汗……”“什么!萨爽贴他身上?我怎么没看见!”
方阔怒从心起,“祁嘉述这孙子是不想活了吧,明明就一鲁智深,还给老子装冰山!”
“你每次一下课就往操场跑,能看见才怪,不过这不重要,”许知琢就知道一说这事,方阔的重点准得跑偏,“难道你就不奇怪正常人为什么会体温那么低吗?”
“谁管他体温低不低,丫敢趁机占萨爽便宜,等他来了我非得废了丫的!”
方阔一脸煞气,两手捏在一起,关节咔咔响。许知琢就知道跟他没法以正常人的思维交流,顿了顿,拿起笔继续做题去了。——秦家客厅,萨爽和秦争鸣肩挨肩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两家父母。萨明沉着脸不说话,连喝了三盅酒,秦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陪着老朋友喝了几杯。“行了,你们俩别喝了,这正说孩子们的事呢,你俩一直喝酒算怎么回事,”张萍剜了二人一眼,“老秦,把酒收起来,说正事!”
秦忠只好把酒盅和酒瓶都收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争鸣,你一直都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昨天怎么还帮着小爽去骗她爸呢,你就没想过,万一小爽出个事,我跟你妈要怎么给老萨交代?你还有一年就成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秦争鸣沉默。萨爽忍不住为秦争鸣说话:“是我逼争鸣的,我让她帮我……”“没让你说话!”
老萨怒喝一声,吓得萨爽和秦争鸣一哆嗦,“等争鸣说完,你再好好交代你的事!”
秦争鸣的嘴唇看起来很干,她抬起头来看着三位长辈:“萨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不会做出格的事。”
说完,她就紧紧闭上了嘴,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秦忠还要再说什么,萨明抬手制止他,面带怒气看向萨爽:“争鸣说完了,你说。”
萨爽半低着头,偷偷抬眼看老萨,嘴唇嗫嚅,半个字也不敢随便说。老萨不常对她生气,尤其在她妈去世后,老萨把她惯得人神共愤,连学校老师都无可奈何。但这次不是小事,她心里明白,所以不敢像平时一样振振有词地反驳。老萨对她没有其它要求,甚至也允许她在外过夜,前提是必须让他知道她在哪里。这次撒谎骗他,还被他当场逮住,她除了胆战心惊,什么也顾不上想。“说话!”
老萨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掼。萨爽又是一个哆嗦,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昨天……我同学身体不舒服……我就送他回家了。”
“送人回家需要送一夜?他家住外省?送人回家怎么不老实说,还要撒谎说在争鸣这里?”
老萨一连串发问,一句比一句声音大,吓得在场的人全都噤声,只有张萍表情微妙,直直地盯着面前两个臊眉耷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