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得个流感,不输液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郝帅郁闷地站在一边,看着谭佳佳排队缴费,拿结果,拿药,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却离不开他的视线,虽然不忍直视。郝帅的身体一直很好,但自小就怕打针,预防针都不行。这次倒好,采了末梢血,又要输液,偏偏还遇上护校实习的小护士,连扎三次才成功,要不是有谭佳佳在身边,他真是要哭了。谭佳佳举着输液袋,环视了一下输液大厅,今天的人真多,只剩下几个空椅子了。连忙带着郝帅走过去坐下。要说郝帅的脾气是挺差的,但是今天他的表现还是很MAN的,对实习护士还出言安慰,这要是菁菁被扎了三次,她早就发飙了。“我怎么要输三天啊?还上下午的,为什么你们只输一次就行?”
郝帅一接过谭佳佳递过来的药袋子,就更郁闷了。“你是流感病毒传染的,我可不是。”
说到这里,谭佳佳立即管护士要了个口罩给郝帅戴上,可是不能把病毒传染给菁菁和父母。郝帅郁闷又委屈地偎在椅子里,几天来都没有好好睡的他,没一会儿便连连点头了。谭佳佳正在敲击着键盘,加快整理资料,突然肩头一沉,郝帅的头压了上来。看到他皱眉委屈的样子,真像个孩子,她的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做枕头了。资料整理完,发给了甄诚,谭佳佳的肩头被压得快麻木了,好在马上就输完了,她按了呼叫器。没想到来拔针的护士是昨晚的那个护士,她一看到郝帅和谭佳佳,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对谭佳佳说:“这烂人,你还管他干嘛?”
谭佳佳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护士接着说:“昨天你输液的时候,他跟大爷似的,你走了没一会儿,他又带了个女人来,跟孙子似的伺候着,你可得好好想想了。”
“那倒没关系,我和他没关系。”
谭佳佳松了口气,护士真是怒其不争,恶狠狠地拔了针。郝帅被疼醒,发现自己枕着谭佳佳的肩,有些尴尬,再一看护士横眉冷对的脸,连忙站起来,拿了外套和药袋子就往外走。谭佳佳抱歉地对护士连连道谢,然后追了出去。护士切了一声,真是够呛,好女配渣男,渣男自有恶女磨。到了医院门口,郝帅对谭佳佳说:“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自己回去就行。”
说着,拿出钱包,掏出一千五百元钱递给她,继续说:“这是药费,你是回公司还是家,多的一百给你做车费,真的感谢。”
“不用了,上次是你送我来医院的,我们扯平了。”
谭佳佳说完,转身走了,她可不想欠他的。回到家才七点,谭佳佳上班以来,最早的一次。饭菜已做好放在桌上,却没人吃,她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于是问:“怎么了?”
“没事儿,这不是刚做完饭,正准备吃呢吗。”
谭国志说完,坐到餐桌前,招呼着谢伶俐和谭佳佳:“快过来吃饭,菁菁吃过了,让她看会儿动画片,咱们赶紧吃。佳佳你难得回来早,待会儿和菁菁玩会儿。”
“嗯,必须的。”
谭佳佳夹起一块鸡翅吃起来,还是家里的饭菜可口。吃了饭,刷完碗,菁菁拉着谭佳佳要画画,本来想去看看老爸的,还是隐约觉得有事儿。但看到菁菁期待的小脸,还是先陪菁菁吧。在菁菁面前,谭佳佳就是一个大“贱”妈,有求必应,尤其是佳铭不在了,菁菁就是她的全部,只要是菁菁要的,一定要满足。哄菁菁睡下,已经是九点半了,把她抱到谢伶俐的房中,谭国志已经躺下了,谭佳佳连忙问:“老爸不舒服吗?这波流感很厉害,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是生病,是开了一天的会,脑袋疼,先睡了。”
谢伶俐摇头。“怎么开了一天的会?公司出问题了?”
谭佳佳有些敏感。“是有点儿事,公司接的活儿出了点小问题,不用你担心,你爸能处理好的。”
谢伶俐摆摆手,让谭佳佳出去:“没什么事就回去睡吧,看你累的,面黄肌瘦。”
“好,那我先回房间了。”
谭佳佳说完,先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老爸是高级技师、高级工程师出身,一手的好技术,十年前出来单干,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凭着乐观的精神、过硬的技术、诚信的态度,做得也算是风生水起。谭佳佳深信,没有任何事能击倒老爸。回到房间,谭佳佳打开电脑,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需要加紧了。十一点刚过,甄诚就打来电话:“江宁是怎么回事?资料没发过来,手机也关机了,你们今天这是要干嘛?”
“我再给办公室打个电话试试,她一直在加班呢。”
谭佳佳说。“不用了,我打过的。”
甄诚有些不满:“需要她整理的资料内容不多,我们分开弄一下,我马上发你邮箱。”
谭佳佳听了皱眉:“她可能一会儿就给你发过去了。”
“如果没有呢?”
甄诚严厉地回答。江宁不是这样的人,谭佳佳在心里为江宁辩解,但也担心江宁真的完不成工作,会被谭佳佳骂得更惨,还不如自己帮忙呢,于是答应下来。可是收到邮件文件包后,谭佳佳快疯了,江宁用整个周末都没整理完的资料,难道要自己一个晚上整理出来?好在甄诚在邮件里标明,红色字体的是需要谭佳佳整理的,不算太多,只有年报分析有些麻烦,其他都好说。谭佳佳又给江宁打了两次电话,全都是关机,真是不知道这人跑哪里去了,越想越不对劲。满含怨气地做完数据分析,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虽然过了困劲,谭佳佳还是躺了下来,心里有些为江宁担心,今天上班的时候,就觉得她心事重重,但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其实这一周来,她哪里还有心关注别的。甄诚收到谭佳佳的邮件后,立即做了校对整理,对谭佳佳还是基本满意的,这一周多的时间观察下来,她是认可谭佳佳的,工作认真踏实,也没有过多的私事影响工作。其实对江宁也算是满意的,没想到,被摆了这么一道。全部做完功课,已经是六点了,甄诚走去厨房,给自己煲上粥,回到客厅里翻杂志。家里空落落、冷冰冰的。她不由得叹气,小安上的幼儿园是寄宿制的私立幼儿园,费了很大力气才进去的。如果她没有这么忙,她一定是愿意陪伴在小安身边的,但是为了给小安最好的,她必须努力做到最好。只有想着小安的时候,甄诚坚毅冷厉的面孔才会变得柔和温暖。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甄诚一跳,拿过来一看是艾米打来的。“对不起,甄诚,没想到昨天的案子会碰到你。”
艾米一上来就道歉。“碰到你是我的幸运,遇强则强才是王道。”
甄诚貌似不在意地说。“其实,我打电话来,不想和你说工作,想聊聊以前,我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
艾米的语气有些落寞。虽然前年就和甄诚重逢了,但那时的甄诚怨气冲天,她自己亦是,哪有多余的气力回忆从前,哪有那么多闲情找回曾经的友谊。但今天不同,是父亲的忌日,父亲就是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凌晨离开的。她在奔波了这么多年,终于接近了真相,她好想与人倾诉自己的快乐和忧伤,可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剩下见证过她流离失所的青春年华的甄诚。甄诚听了一愣,曾经的时光算得上美好吗?她不觉得,虽然与李艾是好朋友,但她是自卑的,甚至无法真心相交。家境极其普通的她,被母亲逼着学乐器,原本母亲是要买钢琴的,可那个真是太贵了,对于她家来说,举债都得五六年才能还得上。她挑了大提琴来学,因为冷门,学费不高,大提琴也不贵,而且厚重的声音最能代表她的心境。李艾家出了事,李家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她才真心对李艾好,陪着她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直到李艾远走他乡。分开的十五年,她不曾再真心交过朋友,只对马辉付出了全部的爱,却不想,结局惨烈,许是她为人太过清冷吧,那段日子,都没有人来安慰她,父母都没有出言安慰,全然一副她自找的样子。直到她一头撞进律师圈,拼命学习工作,为小安撑起一片天,为自己找回尊严。这些年,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件事: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和老天的事。自己的事:只能自己做,依附他人是没用的,即便有同情,值几个钱?别人的事:只能接受和尊重,不能强加干涉,更不要把自己牵涉其中;老天的事:好好配合,雨天就打伞出去,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就要学会简朴生活,被人渣伤害,就要穿好盔甲,举起刀剑还回去。艾米举着手机看了看,半天甄诚都没有回应,许是过往太沉重,甄诚不知道从何叙起吧。她笑了笑,喝了一口红酒,娓娓道来:“甄诚,我给你唱首歌吧,你要是会就陪着我唱唱,今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很想他。”
“好,我陪你唱。”
甄诚终于明白艾米的脆弱从何而来,于是不能拒绝。“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竟然是这首流年,甄诚陪着艾米唱到泪流满面,唱到太阳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