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所里就接到了来自辖区内某个小区的报警。说起来庄夏和龚如俭在林文远家闹出的乱子也是治安案件,不过也没闹出什么严重后果,情节又不新鲜,于是有关材料就丢给了新人关德铎。小关翻开材料,就瞪见派出所找林文远做的询问笔录,又在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一眼抓住了华琴的名字。他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激动,立刻给华琴打电话,立刻赶了过来。正好是下班时间,他就开着自己的机车,在下班的车流中左钻右突,热血而来。好心的小警察用私人时间办公事,当然也不能说他工作狂或者活雷锋,这不多少也有点假公济私的味道么。他也知道这件事多半跟“整垮EX—”的活动有关,沾着华琴就挂着李可盈。自从上一回陪李可盈逛了一回街后,可又有日子没见了。他厚着脸皮请李可盈吃饭,李可盈总说忙啊,没空啊,过一阵啊。这次也是工作,可是大义凛然啊。关德铎一出现,立刻拉住庄夏,乱没重点地要人家介绍经验,到底是怎么让人家龚小姐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庄夏解释了一次又一次,人家龚小姐压根不爱他。关德铎根本不信,“不爱?不爱人家人家家里还资助你读书,还要跟你订婚?是不是你小子陈世美,读完了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还恶人先告状,爬上屋顶装跳楼给人家出恶名,所以嘛,人家受不了打击,差点拿菜刀划了手腕。”
他一边偷瞄着李可盈,一边“还原事件真相”,毫不犹豫地倒向了女性立场。可惜李可盈好像并没有显出赞许的神情,反而是眉毛在一瞬间折了折,似乎是被拂逆了心意。她怎么又把头发剪短了,上一回她不是说要留长发么?庄夏双手十指插进头发里,显得十分痛苦。有一只兔子去店里买东西,问:“老板我买胡萝卜。”
老板说:“没有。”
兔子还问:“老板我买胡萝卜。”
老板说:“没有!”
兔子不厌其烦地问有没有胡萝卜,讲以上对话不带一丝修改地重复了十来遍。老板忍无可忍,抓住兔子的耳朵大吼:“你再敢提胡萝卜,我就用老虎钳把你的牙齿拔光!”
兔子揉着耳朵,胆怯地问:“那么老板我买老虎钳。”
老板回答:“没有。”
兔子说:“那么老板我买胡萝卜。”
现在庄夏感觉关德铎就是那只喋喋不休的兔子,而自己就是已经崩溃的小店老板,除了悲愤地扯自己的头发,没有其他活路。华琴咳嗽了一声,提醒关德铎:“你是不是先把文件整个看完?或者让阿盈给你捋一遍案情?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眼前的这位先生不是我们下手的目标,他是客户。”
关德铎只是诧异了一两秒,丝毫没有被打击到,他迅速端正了坐姿,像回到了学校里一样,急切又敬畏地对李老师说:“是啊,你给我讲讲吧。”
李可盈不想揽这件费口舌的活,她估计着只要不开口,话痨的华琴一定会把话题接过去的。她正在处理另一些工作上的材料,手中的钢笔没有墨水了,她从容地从包里取出一支一次性钢笔墨水囊,套在笔杆上,甩一甩,又写了几个字,还是不出墨水。她取下墨水囊察看,发现自己出来匆忙,拿错了墨水囊的型号。这种墨水囊与她用的钢笔不匹配,笔杆里的吸管无法自然刺破墨水囊封口。她想了想,把自己领口的胸针取下。“这种事情让我来就行。”
关德铎发现了她的意图,热心地把胸针和墨水囊抢了过去。李可盈来不及开口阻止,关德铎已经用胸针刺破了封口,一股黑墨水被压力弹出,顺着管口方向飞行了三四十厘米后,落在了庄夏的鼻梁上。庄夏只觉得鼻梁一凉,伸手一摸,满指墨迹,立刻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向洗手间。“我想提醒你不要用力捏管身。”
李可盈那句话这才到位了。“庄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关德铎不好意思地问在场的两位女士,然后又自说自话地回答,“没事,又不是硫酸,男人嘛,在公共场所洗一把脸也不会脱妆。”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原谅了自己。可庄夏并不是那么想,他满脸纸巾屑,气色不善地回来了,他目不斜视作出只跟华琴交涉的样子说:“我想我们还是另找一个没有关警官在场的时间谈这件事。”
“是吗?可是我已经想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了,您确定还要拖一下?”
华琴看着庄夏的脸,强忍着去拿方尽思扫柜台的鸡毛掸子给他掸脸的冲动,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来。庄夏这才脖子僵硬地坐下。“你得感谢关警官,因为是他给了我灵感,而接下来的事情,也要着落在关警官和李律师身上。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处境太被动了,等待和招架不是办法,我们要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的节奏!”
华琴瞄着李可盈,嘴角又浮现一朵奸邪的微笑。她顺手抄起电话拨了出去,“阿白,你给我准备一套衣服,我明天就要。干嘛花那个冤枉钱,找你借不就行了?卖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