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仲夏愣住了,稀里糊涂接过了票子。等她明白过来已经晚了,这就意味着她今天必须打车去了,而钱是人家借给她的,她是要还的。结果,打车钱还是放她的血割她的肉啊。“那你不怕我拿了钱再也不还给你?”
她傻傻地问,做最后的挣扎。“不会的。你对小猫那么有爱心,说明你是个善良的人。再说你总不至于为了几百块钱以后再也不坐地铁了。”
安检员说。听口气,就是她想不还也不行,他会天天堵着她出门的站点提醒她呢。几百块,对桑仲夏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桑仲夏在极度胸闷中,走出地铁站扬手叫了出租车,之后就在高架上堵得欲生欲死,到达目的地后,三百块花出去,换了几张小额钞票,一把硬币,她心头滴血,恨不得真的就此不坐地铁,直到那个安检员被调走,让他后悔,亏死他!小白猫的交接过程很顺利。桑仲夏看了女孩子的家庭,那女孩子与大多数本地未婚女孩一样与父母住在一起。聊了聊养猫心得,母女两个都如数家珍,反过来教给桑仲夏不少。她家里还有三只小猫,都不放在笼子里,一只满地乱走,一只躺在小女主人的床上睡觉,还有一只人来疯,用身体挨个蹭人,都相当幸福满足的样子。桑仲夏提出合照留念,对方也表示理解,桑仲夏和那个女孩子把小白猫捧着,由女孩的母亲拍了照,当场发上微博。这也是微博上有人教的,不仅要家访,还要拍照存档,定期回访,以防虐待小动物的变态冒充爱心领养人,万一小猫过得不好甚至被虐待,要及时救回来,不过目前看来,小白猫被这个家庭领养后,生活待遇比留在桑仲夏身边有了飞跃式提高,人家的窝是垫了冰垫的藤篮,猫粮讲究品牌和口味。走出领养人的家,桑仲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还有三个孩子要找家呢。她信心满满,坐上地铁,一路站回去都哼着小曲,唯独下地铁出站时,看见那个安检员还站在进站闸机口劲头十足地劝导乘客把大包塞进X光机里,她小郁闷了下。差点忘记了那三百块钱。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赖账,桑仲夏主动走过去点点头。安检员也小声说了句工作之外的话:“小猫送走了?顺利么?”
“很顺利。谢谢你,钱我会还的。”
桑仲夏说。“那就好。不多说了。”
他塞过来一张纸条,写着他的联系方式,“还钱的时候可以先问问我在不在班,我们半个月就换一次排班的。”
真小气,他不说她也会主动问的,而且还做好了她半个月不还钱的打算。桑仲夏念了纸条上的名字:范家祯。“范先生。再见。”
桑仲夏说。她没走出几步接到柳妍电话,让她赶紧去医院,金惜早出事了。桑仲夏冲进病房,金惜早穿着洗的发白的病号服,躺在床上呻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柳妍和马滔滔都坐在床边看她举起双手呻吟。柳妍说:“你哪里有一点要死的样子!”
马滔滔说:“别理她,她就是太兴奋了。”
金惜早一个打挺坐起来说:“你知不知道我带的相机多少钱?连镜头四万多四万多啊!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要是坏了,我拿什么陪给报社!”
“坏了也不用你陪。你现在是工伤。”
柳妍说。桑仲夏搞不清楚状况,她强迫症似地坐在床沿,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就削起来,这才是探病应该有的样子嘛,但很快被另外三个人叫停。她们尴尬地告诉她,床头柜是邻床的,苹果也是邻床的,金惜早的床头柜在另一边,除了马滔滔和柳妍的手提袋就是一台相机。桑仲夏局促了,继续削也不是,放回去显然也不能。邻床大婶也不好意思计较一个苹果,忙说,算了算了,你们吃吧。金惜早就不客气地把苹果接过来咔嚓咔嚓啃,不在乎只削了一半皮。好容易桑仲夏才弄明白,金惜早一早跑到郊区风最大雨最急的堤岸去看水位情况,站得太靠前,不小心被风吹进河里。她不会游泳差点溺死,真的是已经喝了一肚子水昏迷过去了,后面的事情她也稀里糊涂,只记得自己紧紧攥着挂在脖子里的相机,好像抱着石头跳河一样。听医生说她是一个路过的人救下来,做了简单急救后,送到了医院。其实嘛,她上午打了吊针吸了氧,没事了,可是她的相机捞上来生死未卜,为了有个交代。她打电话给报社,说了自己溺水的事情,报社领导立刻说要来看她。所以她现在躺着装出要死的样子,等领导捧鲜花提水果来看她。又觉得无聊,手机掉在河里玩不成了,就让护士给家里座机打了电话说她出事了。马滔滔和柳妍一脸惊慌跑进病房才发现,金惜早就是叫她们来聊天的。“你装也装得专业点。领导过来看见你奄奄一息,一同情,今年就给你评先进工作者了。”
柳妍觉得金惜早如果太精神,对她的前途不利。“救你的路人甲去哪里了?”
桑仲夏问,“问问他在哪里工作的,写张大红感谢信到他单位,他今年也能评先进了。”
柳妍和马滔滔与桑仲夏是前脚后脚到的,她们也没看见勇救溺水者又送医院垫医药费的英雄。不提醒还就忘了。“我还没吃午饭呢。他帮我去买叉烧饭了。”
金惜早往枕头上一靠,数落她们几个,“探病来连串香蕉都不提,啧啧。”
三个人立刻申辩说,吓都快被她吓死了,都揣着钱包来医院准备接她的病危通知单的,谁有心思准备果篮鲜花。马滔滔说:“他是怕你醒过来诬赖他,说他把你推下河的,不还医药费还抓住他要钱,找个机会跑了吧?”
“人家哪里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金惜早说,“他要怕我赖他,把我往医院一丢立马跑掉就好了。”
“说不定真的走了……”桑仲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