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贱中的坚贞爱情分为两种,一种是认死了对方,相濡以沫。一种是找一份自己买得起单的,先用着,有更好的出现立刻更新换代,像换手机。贫贱中的爱情还分为两种,一种是经历过考验的,一种是没有经历考验的。经得起考验的,最后下来还是在一起。没有经历考验的,等于是没找到更好的选择,貌似没有分开的理由,于是也那么还在一起。有些爱情看它脆弱得像玻璃,没料到人家是防弹玻璃。还有一些你看它坚硬得像钻石,结果是冰粒,温度一变它就消失。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爱情,所以不要埋怨爱情的转瞬即逝。“我和他在区中青年骨干培训班上认识的。”
柳妍终于忍不住要对人倾倒她的秘密。中青班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是某一个层面上的管理集团的预备梯队,是肌体更新换代的新鲜细胞库。是一个鱼塘,把挑选过的鱼放进去,当需要的时候,就从中捞一条。有些鱼被放进去洗个澡就委以重任了,有些鱼虽然具备了资质却一直无法时来运转,在池子里泡上十年陪太子读书,也是有的。柳妍进入中青班后,还担任了一个小组的组长,对改变现状寄予了很大期望,愿自己的才能被赏识,被安置到更为重要的位置,离开目前这个妇女干部的岗位。卞联是另一个小组的组长。他们有许多共同点。比如,都是外地人,都在政府机关工作,都热爱运动,热爱文艺,注意保持自己的身材,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单身。班上大多数人不是已经婚配完毕,便有了计划结婚对象,他们这样的硕果仅存,也是众人关心帮助的对象。起初并没有什么,同班同学聊着聊着,横向交叉信息,认为这两人可以凑一对,便时时处处拿他们打趣了。甲要去卞联那边领表格,自己不去,叫柳妍帮忙去;乙要交作业给柳妍,自己不跑,丢给卞联跑。散学了两人不小心走在一起说几句话,身边走过的人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个招呼,充满温馨祝福的模样。久而久之,两人都觉得似乎应该在一起了。至少两人站在一起,也很像一对。“他家在农村,生活很苦。还有一个弟弟上中学,一个妹妹上大学,需要他供。他给我说他一个人在S城打拼怎么艰苦,最艰难的时候同时做四份兼职,有小学生的家教,有游泳教练,有英文资料翻译,还有餐馆跑堂。他为了进入体制,给上面送礼,说好话。他日子苦得我几乎要为他流泪。”
柳妍恨恨地说。是啊,当时怎么会只想为他流泪,同情他,希望能慰藉他,以为两个人真的是相逢于微时,可以相濡以沫的呢。她为什么不想想,一个男人怎么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来呢?如果他是成心让她看到,那么只因为他要用自己的苦难来软化这个女人,要她俯下身来呵护自己。她其实不是没有观察到这个男人看到自己车子时候眼睛里的光亮,谈论到老家的母亲还有一套房子的时候,她不是不知道他内心的雀跃。只是那个时候她需要有个人与他谈恋爱,他肯陪她谈,大家就该有个诚恳的态度,不要防卫过度,吹毛求疵。看外形、爱好,他们棋逢对手。论职务、收入级别,两人半斤八两。可是他有个拖后腿的老娘,有一双正在花钱的弟妹,房子车子,都是他短期内消费不起的东西。如果有一个女人先准备好,他就不用买了。以后他们也可以分工合作,他负责养母亲和弟妹,妻子负责养这个家,很公平不是么?不过,毕竟这是迫于生计的选择,所以内心里多少是有屈辱的感觉的,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打动人心,是不是真的优秀聪颖。他需要找回一点做大男人的感觉,所以有个女孩主动向他示好,把他当做个人物来崇拜,他半推半就也接受了。只不过他很小心,不敢曝光,在那件事之前。“这期中青班结束,有几个去区政府任副科级的名额。上面来人谈了话。我和他都被找去谈了。我居然放弃了,主动推荐了他,说他比我更合适,也比我更迫切需要。我以为他升了职,加了工资,关系就能理顺过来。”
如果他的级别比她高,工资比她高,他的心态或许还能平衡一些吧?即使他的钱依旧不够买车置房,即使他依旧要把收入的绝大部分用在老娘和弟弟妹妹身上。“然后公示下来,他就去当他的副科了。没出三天,我就看见他坚和别的女孩吃饭。其实今天我还是打了几个电话,问过区政府办公室的人。那女孩是个实习生,家境一般,不是很有钱,但与隔壁区的区领导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也许是找到了比我更好的选择了,所以轻轻一跃,另踏高枝。”
柳妍苦笑了一下。相比之下,柳妍的条件无足轻重,只是攒了一点小钱,而女孩的亲戚是有权的。“耳后见腮,是薄情寡义的面相呐。”
高照若有所思道。“你也懂这些?”
柳妍奇道。“哦,我不懂。是金惜早说的。”
高照本意是不掠美,把真正的相术专家推出来,无意中又卖了一个。柳妍挫牙。既然老早就不看好,为什么不提早说出来,反而在她背后窃窃议论,等着看她出事?不过,当时即便有人提醒她了,她也未必肯听。但擅自告诉外人,还是不对。“我想去喝酒。”
柳妍开始左顾右盼看路边有没有酒吧了。高照拦着她:“昨天都喝吐了。今天不能再喝了。”
“谁告诉你我喝吐了?”
柳妍也服了,那帮人怎么什么都说。“是夏夏。”
高照这回答得爽快。既然马滔滔和金惜早都暴露了,为剩下的那个打掩护也没什么意思了,索性都招了,柳妍也拿她们没办法,法不责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