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坛酒下肚,魏无忌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此时野孩子已有八分醉意,见魏无忌气色好转,喜道:“原来饮酒可以疗伤,我竟然不知。”
魏无忌笑道:“饮酒岂止可以疗伤,更可以解忧。”
拾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在酒坛子上敲打,低唱道:“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櫑,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其音悠扬,其调低徊,野孩子虽不通音韵,亦觉满怀感伤。云若轻叹道:“好诗,一问一答,伤情处动人心魂。”
从御寇子手里接过酒坛,轻抿了一口,长长叹息了一声。魏无忌道:“适才不敢动问,未知遇何强敌,竟致师尊与师母须燃烧真元自损寿元?”
御寇子猛饮一口酒,笑道:“圣主子歌半途偷袭,圣门九天神将参与围攻,故致两败俱伤。”
魏无忌与野孩子围坐一侧,听御寇子细说当时战斗之事。及听得云若发怒,破九宫剑阵,断寒泉子手臂,野孩子心情激荡。又闻云若与御寇子强行施神解之法,以图破局,二童悲怒。当听到御寇子与云若施展百转千回剑,大破敌人,重创子歌,二童激奋。魏无忌讶道:“我从未见师尊与师母使过百转千回剑,此剑术有何来历?”
云若望向御寇子,眼里有星光闪动:“这是你师尊穷五十载之功所创之剑术。昔年你师尊境界已达逍遥境大圆满,因精研此联剑之术,消耗精力无穷,致数十年未有寸进。我因心无旁骛,境界上竟然是反超你师尊。百转千回,意为我与你师尊今生今世情感纠缠,永不沉沦。二人联剑,心意相通,功力相接,浑然一体,能得天地造化之妙。此剑术聚昆仑与蜀山之剑术精华,不惧敌人围攻。无论敌人有多少有多强,总要教他百次转生,千次轮回。故取名百转千回剑。”
二童年少,虽不明白情之为何物,亦不禁动容。御寇子已是微醺,颜面微红,望着云若道:“阿若,昔日我随掌教大师兄去蜀山观十年一度的大比,见你风姿绰约,一剑在手,败尽蜀山一代年青英杰,我就在想,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就算是长生得道,就算是整个天下与我,我也不要,我只要你。那时,我心心念念都是你的身影。百转千回剑,就是我们一生相守的见证。”
云若眼里有星波流转:“列哥,你那时已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名震天下的冲虚真人,炼气之士,修真之人,谁不仰慕你?”
御寇子黯然神伤,牵住云若的手,轻声道:“阿若,是我对不住你。我平日里如果多用些功夫,破了无极之境,总不至有今日之失,令你受此大劫。”
云若嗔道:“列哥,你当真不明白我?能与你共生死,经患难,是我云若之幸。如果没有你相守相伴,长生得道又有何趣?”
御寇子默然半晌,突双手握住云若手掌,低声道:“是。”
夫妻相对,虽苍颜白发,不复先时之明艳,但四目相接,万种情思,千般纠缠,竟觉天上人间,盛世繁华,都不过如此。所谓地久天长,就是此刻,就是此时。御寇子一字一字道:“阿若,我曾言,须用生命守护你安危,我必不食言。我二人身体远胜常人,纵然真元尽失,亦还有十数年好活。我能创出百转千回剑,就必能破炼气士千年之定律,创出功法,重复我夫妻功力,一起踏天道,碎虚空。”
转头望向魏无忌道:“无忌,我与你师母将觅地隐居,务要创出功法。你将太玄真经与我送上昆仑山,交与你大师尊。于路上你可自行参详此经,万不可遗失。”
取出太玄真经,递与魏无忌。复望向云若道:“酒我们不喝了,走吧。”
云若道:“且慢,我亦有事交待。朱亥,你过来。”
野孩子近得前来。云若望向朱亥,柔声道:“我躬为蜀山派太上长老,竟未曾收得一个弟子,甚是惭愧。你我今日于此境地相见,亦是有缘。我现欲收你为我之弟子,你可愿意?”
朱亥跪倒在地,大声道:“弟子拜见师尊!弟子何止愿意,弟子千肯万愿,愿生生世世都是师尊座下小徒!”
云若微笑,一指向野孩子眉心点来。野孩子只觉眉心清凉,有一式剑招在脑海中自行演绎,竟是不学自会。云若道:“我适才施展的乃是神授之术,借此传你一式剑术。我观你乃是先天雷神之体,我蜀山派有云雷二宗。我赠你玉佩一枚,玉剑一柄,我与你师公离开后,你由无忌送你去蜀山。玉佩你交与我派掌教真人,玉剑你自行保管。蜀山有藏经阁,凭玉剑你可自由出入,你不要看云宗剑法典藏,你只把雷宗驭气之法遍观,自行体悟,或可大成。”
玉佩玉剑均小巧玲珑,野孩子郑而重之接过,叩地拜谢。御寇子哈哈一笑,牵着云若手腕,飘然去了。见御寇子夫妇去得远了,魏无忌方笑道:“恭喜亥兄得遇明师。喝完这两坛酒,你先随我去大散关,我要辞别景师,备些衣服行李,方好启程去往蜀山。”
野孩子道:“景师又是哪位前辈高人?”
魏无忌洋洋得意道:“我此前在大散关一月有余,在景师那打杂,偷学了一门炒饭的绝艺。你要知道,景师的炒饭,是名震西北边陲的。”
野孩子目瞪口呆:“你就为了偷学炒饭,就去帮人打杂?你可是斩杀都统如等闲的人物!”
魏无忌理所当然道:“小亥,这你就不知道了,炒饭也是一门绝学,等你吃过我的炒饭后,就知道物有所值了。对了,你也该学学怎样喝酒了。喝酒是不能抿的,要倒,要倒下去才行。”
魏无忌犹待再说,却听得“轰”的一声,野孩子抱着酒坛子,软倒在地,面红如血,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