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身后是位五十余岁的老者,是众小商队共同推选出来的管事人,面容和善,略带紧张。他眼见就要谈崩,忍不住上前道:“众位苴山大王,小老儿白川,蒙大伙儿抬举,是本次商队的主事人。所谓和气生财,刀兵生灾,众位大王何不高抬贵手,坐下来商定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过路费?”
众盗寇大笑不止,其中更有盗寇高声道:“爷爷们做的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却没有一单是靠坐下来谈成的。一半财货,缺一个子儿都不成。”
那盗寇魁首一声呼啸,左侧密林中一标人马涌出,约有三百人左右,与正前方盗寇对商队形成夹击之势。庞煖低声道:“盗寇阵势整齐,人马进退有序,显是经过训练,非乌合之众。想必是数年前被灭的苴国残余,而今沦为盗寇。”
魏无忌叹道:“煖兄所言极是。苴山盗国破家亡而为盗,非本愿也。众商贾千里奔波渔利,殊为不易。相互残杀,真无可奈何之事。”
野孩子道:“估摸着要打起来了。魏兄,真抢马?”
魏无忌道:“苴山盗都是上好的战马,用以代步是极好的。”
从兽皮囊里取出短矛短棍,凝神注视盗寇动向。鼓声响起,两队盗寇以锥形阵同时向前缓缓推进,数十骑盗寇游弋在锥形阵两侧。百里寒与南宫望商议后,由百里青亲率一二组佣兵并半数商队战士正面拒敌,南宫望率三四五组佣兵及另一半商队战士到车队左侧拒敌。庞煖见己方队形散乱,遂对韩三道:“你何不建议南宫望把队伍撤到骡车后方,依托骡车对盗寇进行阻击?”
韩三冷哼道:“两军相逢勇者胜,撤到骡车后面,还打什么仗?”
魏无忌看定韩三,缓缓道:“我看煖煖说得很对,你何不去找南宫望试试?”
韩三对魏无忌甚有惧意,讪讪道:“那我去跟南宫副队长说说。”
转身去找南宫望去了。南宫望果然下令,佣兵与商队战士都转到骡车后方,静待盗寇到来。野孩子望向魏无忌,问道:“有骡车为依托,商队战士不至于胆怯,利于坚守。若盗寇转而攻击百里青他们,岂不要糟?”
庞煖笑道:“这个甚易。若盗寇两面夹击百里青,我们则从后攻击盗寇,盗寇将不战自乱。”
战斗终于展开。盗寇的攻击节奏把握得很准确,商队前方与左翼几乎是同时受到攻击。双方甫一接触,百里青那边就损失惨重。南宫望这里由于有骡车阻隔,盗寇攻击受挫,一队游骑盗寇利用速度优势机动到商队后方。魏无忌与庞煖相视而笑,魏无忌道:“小亥,准备夺马,送战马的来了。”
话未了,庞煖已是拈弓搭箭,弓声响处,一骑盗寇应弦而倒。那战马失去主人,狂嘶乱鸣,便欲向外奔去。魏无忌笑道:“乖马儿,哪里走?”
身形晃动,如大鱼破浪,飞鸟掠空,早扑到战马身侧,翻身上马。庞煖不急不缓,箭无虚发,一箭一骑,眨眼间已有五六骑盗寇翻身落马。余下游骑大惊,拨马便回,大呼道:“风紧扯呼!这里有神箭将军。”
野孩子抢上前来,牵了一匹战马在手。再看魏无忌时,却见魏无忌已将其余战马悉数牵拢,跨马归阵。庞煖自选了一匹骏马,余下战马交与韩三分配。韩三大喜,自骑了一匹,又在三组佣兵中选了两名较有勇力者一人一骑。魏无忌将棍矛接成一柄长矛,望向韩三道:“我与煖兄当先突阵,你带三组骑兵与小亥随后掩杀,先破了这边贼寇再说。”
魏无忌居左,庞煖居右,六骑佣兵绕过骡车,一声喊,望盗寇冲杀而来。庞煖于马上开弓,盗寇无不应弦而倒。魏无忌长矛使开,只见乌光闪烁,矛影横空,一时当者披靡。韩三大呼小叫,与野孩子等人紧随其后,将盗寇攻击阵形撕开一道裂隙。南宫望见盗寇阵形已乱,自领手下佣兵与一部商队战士,亦绕过骡车,循路攻击。众盗寇抵敌不住,裂隙变成了大缺口,登时被杀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庞煖左顾魏无忌道:“此处有南宫望足矣,我等何不趁势再破前方盗寇?”
百里青此时已陷重围,手下佣兵几乎损失殆尽,正自带着数十商队战士苦战不休。却见数骑佣兵如入无人之阵,不消片刻已杀到近前。左首魏无忌,右首庞煖,救下百里青。双方合在一起,士气大振,却仍以魏无忌与庞煖为锋线,在盗寇军中往来冲突。盗寇抵敌不住,只听得盗寇魁首一声呼啸,众盗寇如蒙大赦,败逃而去。此时检点损伤,百里青所率之人几乎人人带伤,死者竟有数十人。南宫望这边伤者数十,无人阵亡。斩杀盗寇二十余人,俘获盗寇二百余人。百里青伤势颇重,早有佣兵照料休息去了。盗寇退却,商队逃过大劫,众人放下心来,却又见亲友兄弟损伤惨重,一时间有喜极狂叫的,有悲极哭泣的。更有激愤者各持兵器,欲要击杀所俘盗寇。盗寇们面如土色,自份必死。南宫望自带佣兵百般劝阻,只是人群激愤,一时止之不住。野孩子跟庞煖与魏无忌来到众人近前,众人停止喧闹,南宫望则如释重负。庞煖扬声道:“你等欲杀战俘?自古杀降不祥,你等经商营利,行迹五湖四海,焉能行杀降之事?”
众人这条命都是庞煖与魏无忌所救,闻庞煖之言,羞惭无地。商队中更有一些妙龄少女,早把庞煖视为天神降世,目光炯炯灼灼望向庞煖,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只恨不得把心儿肝儿都送与庞煖。庞煖老脸经受不起这等阵仗,把魏无忌推向前去,低声道:“小魏,该你说两句了。”
魏无忌只得上前来,高声道:“煖煖所言极是,还望诸位深思。他们是盗,你们是商,天然两立。彼此厮杀,有生有死,又何怨哉?然此时他们是俘,我们是主,斩杀降俘,非勇者所为,非仁者所愿,小魏亦不愿也。前途漫漫,依我之见,莫如收敛亡者,救治伤者,重新整顿一番,再出发前行如何?”
顿时商队中有一群少年男女高呼道:“我等听煖煖和小魏的,煖煖和小魏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