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直闹到深夜方散,野孩子与魏无忌二人自住在卓老六家的一间空柴房里。野孩子仰躺在土坑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魏无忌盘膝而坐,戮神矛横放膝上。良久,野孩子忽起身道:“三哥,蜀山中人果然能御风而行?”
魏无忌正自吐纳呼吸,闻野孩子言,正言道:“修行到高深处,御风而行并非难事。”
野孩子道:“那三哥先前所言,非身具修为者上不得蜀山,可是当真?若如此,我又如何上得蜀山?”
魏无忌微笑道:“我本为此事犯愁,然于你与大熊相搏时我才恍然明了,原来师尊早有暗示。我之所学,乃得自道门,未蒙掌教师尊允可,不可传于他人。然云师母又令我送你上蜀山,三师尊却未曾出言反对,想必折中之法亦在其中了。”
遂道:“朱亥你上前来,我有一经传授于你,你须发心誓,未经我许可此生不再把此经传于他人。”
野孩子闻言一跃而起,毕恭毕敬对天发誓。毕,立于魏无忌身前一米有余,静听魏无忌传道。魏无忌道:“此经约有千余字,朱亥你可听好。昔鸿蒙初判,混沌未分……”声不甚大,野孩子却觉得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每字每句都似要印到脑海里一般。千字须臾诵完,魏无忌道:“朱亥,你可记住此经?”
野孩子讶道:“过去师尊曾传我铸器之道,我总要两三遍方可记牢。今日不知怎的,这一字一句如印在心里一般,竟自一遍记得牢靠。”
魏无忌正容道:“大道玄音,有缘者本当一遍得之,有何疑哉?此经内蕴绝世之真息运行之法,能采天地之间混沌之气为己用,是道门失传已久的无上心法。据此修行,时日足够,自可证圣人之道,破天人之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亥切记,从此往后,万勿在人前显示,免遭杀身之祸。”
野孩子应道:“三哥说得是,我自晓得分寸。只是朱亥愚钝,我虽是已记住经文,却是一点也不知其意,却是如何修练呼吸吐纳之法?”
魏无忌笑道:“此是自然。若如此便容易得到绝世真息运行之法,那此经如何还能重新落到我道门的手中?我道门早知其中玄妙,另有九十五字真经相辅而成。你且附耳过来。视之不见,曰……”魏无忌将经文解得甚是清楚明白,野孩子听得心领神会,一时喜不自胜,心花怒放。直至魏无忌讲解完毕,野孩子仍如痴如醉,双目紧闭,宛若入定一般。半晌,野孩子方回过神来,肃容向魏无忌行礼道:“白天三哥令我独斗大熊时,我犹自不解。及斗至危急处,我方领悟到师尊传我剑术中的一式变化,故能一剑致黑熊于死地。那时,我隐约觉得三哥让我搏杀于生死之际实有深意。而今又传我不世妙术,让我得窥修真之门,悟修真之道,实恩同再造。三哥累次三番地救我助我,我朱亥铭感五内,他日若有所成,必报三哥大德!”
魏无忌微笑道:“小亥何出此言?你我兄弟并肩杀敌又何止一日两日,早已是过命的交情。若非碍于师门有训,便是我的鲲鹏术也可传于你。然,蜀山有诸多神术妙绝天下,与鲲鹏术并驾齐驱的也有数种。你此次上得蜀山,可尽情研习,到时下得山来,你我兄弟再聚,必可与天下英雄争雄。此时天色还早,趁我在此地为你护法,你可修练一遍太玄要术。”
话未了,早从坑边提出一只酒坛来。又复取出两只碗,一只熊胆。遂捏破熊胆,取汁于碗,再勘满酒,道:“这是卓家村陈酿三十年以上的百果酒,佐以老熊胆,最能益气行血。你初习太玄要术,以此为助,必能事半功倍,一举入门。”
野孩子大喜,也不多说,与魏无忌一人一碗,满干了此酒。自觉腹如火烧,遂依魏无忌所教,盘腿而坐,循子午周天缓缓而行吐纳之法。渐觉有气息从下丹田处滋生,经会阴而过,沿龙椎直达玉枕、泥丸,顿感耳边响鼓如雷,似觉体力真息澎湃,举手间有翻江倒海之力。野孩子心性坚毅,更早得魏无忌提点,知是初习神功时所产生幻觉,丝毫不为所动,耐心从那如海般真息中寻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牵引那丝气息走迎香,至鹊桥,还至丹田。至此小周天一圈运行完毕,野孩子顿觉身轻体健,体内多了一丝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知是那后天之气已是凝聚了一丝。睁眼看时,却哪见魏无忌踪影?说好的护法呢?莫不是魏无忌见传道完毕,认为大功告成,所以不辞而别,让自己独自去上蜀山不成?若如此,也未尝不可。只是,三哥这做法,委实是有些不尽人情。正猜忖间,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魏无忌捏着鼻子探出头来,道:“小亥,你这身臭气真让人受不了。趁天色未明,快去墙外小溪里去洗涮一番。”
野孩子方惊觉全身早被汗湿透了,一身污垢腥臭无比。别说是魏无忌,就是自己也受不了这臭味。得魏无忌提醒,哎呀一声怪叫,一阵风般冲出屋外,越过矮墙,跳入小溪。时值冬日,溪面上早结了一层薄冰,水不甚深,寒彻入骨。野孩子跳入溪中,体内那一丝真息自行沿子午周天运行,竟是不觉寒凉。这时方省起刚才似是不曾费力就跃过了矮墙,轻轻松松跳入溪中。这矮墙原是防御猛兽的,要野孩子一跃而过,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攀爬上去,野孩子倒能胜任。野孩子就着水流,泡在溪水中足足洗涮了半个时辰。又左闻右闻,发现身上确是没了异味,方上岸来见魏无忌。此时东方未明,卓家村人还在梦乡之中,只有卓老三家那炖熊掌的香味在村落上空飘荡。魏无忌已背上戮神矛,立在稍远处的一段矮墙上,面向东方密林,自顾呼吸吐纳。随着魏无忌的一呼一吸,周身似有雾霭滋生,遥遥望去,直如神仙中人。野孩子心中艳羡,却是不敢惊动魏无忌,自去柴房换去湿衣布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