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住了这么多人,以前也想过在家里做一个小的聚会,但就是因为地方太小,怕闹够了没有地方睡。张双双说,没事啊,女生睡床睡沙发,男生睡地板就可以了,我们重点在于热闹,不是在于享受,但凡聚会讲究的都是这个气氛。我想了想,说,好吧好吧,等有时间的话我给你们做一桌子菜,撑的你们走不动路,闹不起来,乖乖地在地板上趴一排。张双双高兴地跳老高,直喊着期待!期待!想想那个画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张双双还处于暗恋张成成的时代,对于每一个能与张成成有接触的场合都额外的期待。对了,那个时候叶铭辛还没有回来,我嘴上说着为他们置办这置办那的,心里并没有那份积极,我所有的热情都放在等待叶铭辛上面。等他,等他,还是要等他。之后等他回来了,我就把朋友们都撇了,把之前的承诺早忘在脑后千里之外,我的整个心思都是与他在一起,每天脑子里都在想着一件事。见他,见他,还是想见他。如今,门外的醉汉酒气已过可还要想着沉醉,当初想疯闹的女孩也嫁为人妇远飘大洋之外,躺在我身边的女孩虽然是后来才走入我的生活,但仿佛带着我经历了更多的沧桑。时间就是这样一不留神就溜走了。带走了一些能带走的,留下了一些想一直留下的。我们一晃,就在这走走留留中过了一生。早上醒来,身边的徐蕊蕊不见了,我想起来她临睡前告诉我今天李猛的公司有一个投标成功,要开招待会,所以要早点赶过去,现在对于徐蕊蕊来说,和她最亲的就只有工作了,她问我,最钦佩的女人是谁。我张口而答,是顾因。我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雇主的事迹,她也表示钦佩,从此以后她把她的目标定为雇主,想要成为比她还要厉害的女强人。我和她击掌,祝她一定会如愿以偿。她攥紧拳头说,柳姐,我现在终于发现,女人这辈子千万不要把爱太当回事。她指了指客厅的张成成说,爱情就如酒,喝一点可以活血化瘀,强身健体,喝多了就是个废物,被杀了宰了都不知道。徐蕊蕊的用词有点黑暗,但比喻的也一针见血。可是,如果人不走到生死边缘处,谁会彻底醒悟到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即使喝的再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还是在等叶铭辛么。走到客厅,沙发上的人也不在了,打他的电话一直关机,给徐蕊蕊打电话,电话那端比较忙,她只说了一句在她醒来时,张成成就不在了。我瞥了一眼茶几上,昨天的粥碗不在,我走到厨房,看到粥锅里少了一半的粥,盛粥的碗被刷的干干净净放在饭锅旁边,我顿时松了口气。我刷牙洗漱,没有时间做饭,我就跑到楼下的早餐店买了现磨的豆浆,两个热乎乎的素菜包子,塞到饭盒里。在路上我接到了任晴飞的电话,对方说起话来竟吞吞吐吐、羞羞涩涩像个大姑娘,他让我这几天有时间去看看紫若,他这几天有点事要出城。我说最近有点事忙不开,紫若先让李荔带着吧,等我一有时间就去看她。任晴飞一听我提到李荔,失了声,半天不说话,好不容易来了辆公车,我刚要挂电话,被任晴飞沉默后甩出的一句话弄的晃了神,公交车走了。他说:“李荔今天早上不见了。”
我问:“去哪了?”
问完后我才反应过来,不对,这一大早上的,李荔不见了,任晴飞怎么知道的这么快?没用问,任晴飞为我解答了,“我昨天喝了点酒……”我反应过来了,又是一个酒后误事的,怪不得一大早上又吱呜、又羞涩的,原来是犯了色戒,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件事我默然地心中舒了一大口气,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地了。我没有取笑他,我说:“那就快点找回来啊,做了事要负责。”
任晴飞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哦,你知道她能去哪里么?”
我想了想,“上海吧,当初培训的时候,她就说很喜欢那个地方。”
路上,我和任晴飞讲了李荔的身世,讲了那个大相机,也讲了上海的那处红枫。我说,她们说那处红枫很有仙气,可以圆梦,也许她去还愿了。我不清楚任晴飞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中之意,以女人敏感的嗅觉,我早就发现李荔对任晴飞的爱慕,她只是不说,但是她在意。她在意他的出身,在意他的能力,在意他与她之间如赤道一样长的距离,她更在意他那长得让人没有丝毫安全感的样貌,就如她的生父一样。长的太好看,成了抛弃她母亲最好的理由。所以她一开始就说他丑,说他穷,说他的公司太小,说他一切一切的不好。无疑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女孩子的心事是她的保护层,如果被戳穿了,整个人都像被脱掉衣服一样,赤裸裸的没有安全感,所以我不能将我稳实的判断和猜测告诉任晴飞,我希望他能珍惜她,我希望这个女孩幸福。每个女孩都幸福。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出行的人这么多,来的每一辆公车都塞满了人,我赌气往前走了几站想坐别的公车,可是哪里都人满为患,无奈在一个岔路口截到一辆出租车,车上的乘客刚下车,我就钻了进去。任晴飞的话从手机中传来,他说:“湾湾,对不起,我把她当成了你……”我顿时大喊,“师傅!我在说去漓坛路啊,是漓坛路!能听见吗?我朋友在那的医院,我有急事,你要开快一点,拜托啊!”
随后我又贴在电话旁,放着正常的声音说:“喂,晴飞,不好意思啊,我刚打上的士,司机师傅年龄有点大,耳背,我说半天才说清楚,累死我了。”
任晴飞笑了,说:“我听到了,你快去忙吧,我去订机票。”
我说:“哦哦,好,到了那找到她给我回信,路上注意安全。”
任晴飞说,“放心。”
挂了电话后,我有些不好意思看司机,心里也乱乱的,车门的窗户被我全按了下来,秋风吹着我的头发在车室里乱飞,一会儿就成了一个疯子。年轻的小司机忍了半天才说了句话:“我爷爷八十了,也没有耳背。”
我回头歉意地笑笑,心里和头顶的发丝一样乱。每个人都有爱与不爱的权利,都有拿起和放下的权利,但为什么拿起的时候那么轻,放下的时候就那么重?中间加的这些份量到底是对方加的,还是自己加的。除了叶铭辛,我没有要求任何人来喜欢我,来爱我,所以他们完全可以潇洒地转身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但为什么,不管是张成成还是任晴飞,在心里多出另一处温情时,都要和我说声对不起,当感情萌芽后,需要浇水才会生根,才会开花结果,但浇水的不是我,我自然没有理由和权利去要那个果,所以我受不起他们的自责和道歉,如果这三个字非得要出现,才可以作为结局,那么该由我说才是。对不起,容你才开始。当我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时,我心里狠狠地一抽,因为我看到叶铭辛病房的两个“门神”不见了,房门玻璃上的帘子也撤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太阳透过病房玻璃折射的光反到门玻璃上的原因,我的眼睛被刺的有些模糊。心慌地不停。我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抓了又松,松了又紧,始终不敢抬头透过玻璃去看,更不敢推开房门。片刻过后,包里的手机突地响了起来,吓得我一个哆嗦,推开了房门。然而在下一刻,豆浆摔在地上溅起的汁液泼在我的脚背上,饭盒带着包子在地上打着转的滚着。空空的病房如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它在我的眼前放大,再放大,越来越晕,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初起的太阳带着针一样的光芒,刺着屋内的雪白泛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我用手臂挡着光线,通红的眼睛再一次看着那一片雪白。没有人……真的没有人……我抬了几下脚,想迈步却无法再抬起一下,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爆发的悲伤“哇”地一声哭声震天。却在下一秒之后,发不出一点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