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直接带着陆朝去了镇上。第一次看见古代的集市,阿娆多和陆朝逛了一阵,才去了香铺买熟沉香。要做的香方,名叫华帷凤翥,名字吉祥,又是极受女子喜欢的香,在看到那堆茱萸子的时候,阿娆想到的第一个香方,就是这张。齐镇不大,但因处于西北和中原的中央,来往客商极多,香铺也就扎堆的开了起来。阿娆一一打听过去,熟沉香的价格都不大便宜,老头一两八一钱,新头也要一两五,阿娆钱是不缺多少,可想着还要买别的材料,也没马上直接买,又一家一家问熟沉香里最次的壳子料,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小香铺里买到手。至于月江香铺,阿娆肯定也去了。月江香铺不负盛名,所售香料、塔香、线香,都是极好的上品,有些,甚至是他一家仅有,再无第二。阿娆去的时候掌柜不在,店里只有一个伙计,他看阿娆穿得普通,根本就没搭理阿娆,阿娆问壳子料时,他更直接反问阿娆,怎么会觉得他们月江香铺有这种残次品。气得陆朝扬着小拳头就想打他,若不是阿娆拦着,他立刻就扑上去了。“今天娘不该挡着朝儿的。”
抱着包好的干姜和蜂蜜,陆朝气鼓了一张小脸,“那个人欺负娘,朝儿讨厌他!”
阿娆一手抱着郁金香提着熟沉香,一手牵着陆朝,闻言,她笑了笑,道:“娘知道朝儿是为娘好,但是咱们后头还要跟月江香铺合作,你打了人家,人家记了仇,咱们还怎么和他们来往呀?”
她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一直温声软语的去对待朝儿,朝儿听了一会儿,低下头又想了好一晌,才扬起小脑袋说道:“朝儿错了……可是朝儿,还是讨厌他。”
四岁的孩子,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已实属不易,再要他卸下心防,宽宽容容地像个佛祖那样割肉喂鹰,明显也不大可能。阿娆自认自己这个年岁吃了亏都会还手,也不会把朝儿往“慈悲为怀”那一套教。替陆朝把被风吹起的草帽往下压了压,阿娆莞尔:“娘也讨厌他,但是娘现在不会还手。娘教朝儿一件事,有些东西,不当即以牙还牙,就是为了一击必杀。咱们今日被那个伙计侮辱,说咱们穷人不配制香,来日呢,咱们就让他跌到泥里,爬都爬不起来。知道了么?”
幼童本该保有童真,如果不是因为家中的处境,阿娆也不会教陆朝这些东西。话说完,看陆朝若有所思,阿娆亦不再多说,拢了拢郁金香,阿娆听见有人在叫她。回过头,一个大娘正站在后头不远,臂弯里挽着一个篮子,内里放着几个空碗,看模样是刚刚给在地里劳作的家人送饭回来。阿娆记得,这是隆大娘。“阿娆,刚从镇上回来呢?”
隆大娘寒暄一句,目光往阿娆手里的郁金香上瞥去,“哟,这么多草麝香,是要拿来种啊,还是要拿来看着玩啊?”
这隆大娘跟原身完全不熟悉,突如其来的关心——来者不善啊。眼珠动了动,阿娆笑道:“没有。我是拿来做东西的。”
隆大娘点了点头,视线在陆朝手里几个纸包上停留了一阵,那犀利劲儿,恨不得把纸包看穿了。看阿娆一直盯着自己,隆大娘也不好再不说话。抬起头来,她笑了一声,热切道:“我就好奇。你那草麝香我原先也想种,就是贵,成花三十文一朵,种子都二十文一包,这都能给幺儿买块肉补身子了。也就是你有钱,舍得买。”
话里话外的试探她有没有钱,看样子都是听说了她跟柯大娘打赌的事,想从她这儿花式揩油来了。阿娆也会装,一听这话,眼角一垂,抱怨起来:“哪有什么钱,大娘也知道,前段时间我家屋子是被我堂嫂和伯娘霸占了的,她们连我都想卖,哪里会放过家里的东西,钱和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我这是当了我爹娘生前给我的长生锁,才有钱买的这些。”
说着,她开始打量起隆大娘,“阿娆实不相瞒,家里已经没米了……我记着大娘家离我家不远吧,可有些……米面之类的?阿娆也不是喜欢赖账的人,等阿娆把徐嫂子家的茱萸子销出去了,阿娆就还给大娘。”
阿娆还真猜对了隆大娘的心思。隆大娘家里也有一批卖不出的茱萸子,她听闻了阿娆跟柯大娘打赌的事,正是寻思着来坑阿娆一笔补贴补贴家里。一听阿娆反过来跟自己要起了东西,她警钟大敲,立刻干笑。“哎哟大娘哪里又有什么东西。”
隆大娘哭穷,“大娘家里也苦啊,今天中午还只一顿白粥,米都没几粒呢……”她本来以为阿娆还有什么私房或者陆凶留下的东西,结果竟然穷得响叮当,在她看来,就算柯大娘赢了,估计得到的也只有白条一张。不仅得不到钱,还浪费时间。隆大娘眼露鄙夷,也着急脱身,抱怨完,她赶紧道:“哎哟,我忘了我还没喂鸡呢,我得赶紧回去了,阿娆啊,你这……多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