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未用过午膳吧?江某已经在后院备下粗茶淡饭,还请夫人赏脸!”
他说得诚恳,阿娆也不好意思拒绝。江宇珩引着阿娆来到一处凉亭,那个老管家早已备好菜在那里等候。他说是粗茶淡饭,果然是粗茶淡饭,除了一小碟牛肉,一小碟香酥鸡,其他的都是素菜,还比不上平时陆凶给她做的饭丰盛。两个人也不多客套,边吃边聊,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香坊上。江宇珩知道阿娆在金陵城开了一家店铺,便故作不豫地道,阿娆把赚钱的铺子开在别人的地方,倒是让他这个知县没有了政绩。阿娆连连道歉,保证以后也在江宁县开一家,江宇珩这才罢休。吃完饭,江宇珩想送送阿娆,被阿娆拒绝了。这个人忙了一夜,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他。就在阿娆和江宇珩用饭的时候,青山环绕的几间小茅草屋上,也开始冒起了炊烟。烟有些浓,说明柴火还没有彻底烧起来。“这又不是大夏天,长霉这么快。“郭平将一只双耳铁锅从灶台上拿下来,打开锅盖,嫌弃地扭过头去。里面的米饭长了一层灰色的霉,看起来相当茂盛。他找到了个铲子将里面发霉的饭铲掉,又就着泉水使劲洗了好几遍。陆凶在灶台边扇着火道:”你那锅洗了几遍了?还吃不吃饭?再说都是行伍出身,瞎讲究什么?”
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候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饭,饿急了别说发霉长毛的干粮了,就连活老鼠都敢咬一口。那些随军的厨子更是没有一个讲究的,条件艰苦的时候,经常是沙子鸟毛一锅炖。“我不讲究能行吗?这又不是以前,你又是老婆又是孩子的,要是不小心把你吃死了,他们来找我要人怎么办?到时候我交不出,总不能把自己顶上去吧?”
“你小子说什么呢?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他们也轮不到你来……“陆凶想说”接手“两个字,但是觉得有些对阿娆不敬,便硬生生又咽了回去,“轮不到你来照顾。”
郭平咧嘴一笑,道:“看,这就舍不得了吧?你这还没死呢。你说,你都舍不得抛下他们,我怎么能舍得你死?”
“呸呸呸!”
陆凶啐了几口,道:”我又没那方面爱好,什么舍不得舍不得,两个大男人之间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是个断袖!另外,你自己喜欢自己玩去,别拉我陪葬,我可是要娶老婆的人。”
“你怕的不是别人以为你是断袖,而是阿娆以为你是断袖吧?”
郭平终于洗好了锅,一边淘米,一边看着陆凶,不知死活地道。果然,下一刻,眼前一道劲风掠起,他的耳朵便被陆凶提了起来,”你小子长本事了是不是?”
“哎哟哎呦,疼,你轻点,轻点!“郭平嗷嗷叫着求饶,半天,陆凶这才狠狠放开了他。他揉着那只被捏红的耳朵,看着陆凶满脸委屈。“别用这副眼神看着我!”
陆凶神色一凛,郭平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再也不惹他。郭平洗好米,煮了一锅米饭,陆凶又亲自动手做了几个菜,两个人看看时候还早,便又烫了一壶酒。当兵的不讲究,是因为没有机会,有机会讲究的时候,他们一般也不愿意将就。这两天在老虎山的密林里装活死人,身上披着一堆草一动不动,都快和地衣长到一块儿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好好地犒赏自己,在回郭平家的路上,两人就跳到一条清澈的溪水里好好洗了一番,这会儿,他们就差一顿热乎乎的饭,几杯甘冽的酒了。酒是郭平自己酿的,看起来很浑浊,好歹味道还不错。两个人一开吃,便不说话了。这是多年以来战场上养成的习惯,有机会吃饭的时候一定多吃快吃,如今下了战场,这习惯倒是想改也改不了了,不大功夫,面前便杯盘狼藉。郭平看了看天色,道:“姓江的已经把消息带给嫂子了,你也不用急着回去,不如这样,咱们趁着这个空,把这几天看到的都理一理。”
两人在老虎山和江宇珩打了个照面,相互都对好说辞,江宇珩回去告诉阿娆,两人不在老虎山,他们回去自己再编个理由,应付阿娆。陆凶早有这个想法,听郭平提议便点头答应,于是两人将桌子上的盘盏随便一推,便蘸着酒水画了个老虎山的地形图。“这条线,便是龙脉所在,你守在这里,我守在这里。”
陆凶画了一条龙,虽然郭平很想说那条龙实在是很像蛇,但是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忍住了。那只耳朵现在还麻木着呢。陆凶在龙头上点了一点,代表郭平,又在龙尾上点了点,代表他自己。传说龙脉相通,只要守好这两个点,那么进入龙脉的人一定会被他们发现。郭平部下传来的消息说有人在老虎山附近活动,那么他们要做的便是守株待兔。“八月十三傍晚,我收到了你的消息,立即来老虎山和你会合。”
陆凶尽量地从头开始理,不漏掉一点可疑的痕迹。那天他遇到阿娆的时候,正准备去见郭平,他的腰带里就有郭平送来的消息。“来的路上,我经过这里,故意停留了一会儿。”
他在进入老虎山的小桥上,画了一个圈,就是当初有人伏击他们的那座小桥。“当时这里有个农户,他扛着锄头从后面过来,几步超过了我,他穿了一身有些破旧的布衣,头上戴了一个斗笠,只露出了半张脸。“陆凶尽量仔细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因为任何一点的疏漏都可能让郭平的推断相差千里,”我假装迷了路,叫住他,他的态度也不错,我问他去老虎山的路,他也给我指了,而且指点的是一条山里人经常走的路。”
郭平敲了敲手指,沉吟片刻,道:“他不认识你,而且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陆凶点了点头,”没错,但是他应该知道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