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去面圣,这在进门之前沐浴更衣还是头一次。陆凶忍着怒火,匆匆地换好衣服。张傲也换了一身,脸上同样不豫。往宣和宫走的时候,张傲特意紧走了几步,和陆凶并肩,低声道:“大帅,若是抓住那个散布谣言的,您想怎么处置?”
张傲跟陆凶在云南出生入死几个月,对他已经完全没了当初的生疏,平时没人的时候跟其他人一样和他称兄道弟,说话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顾虑。其实不打仗的时候,陆行是个特别容易相处的人,张傲跟着他,自然而然不用拘束。陆凶目视前方,牙齿咬得咯咯响。“捉住,捆起来,绑在兄弟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吹上几天西北风。““嗯,再塞上几天谷糠!“张傲补充道。“不错,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陆凶的眼神斜过来的时候,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张傲也跟着一笑。宣和宫的大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璟同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前一道厚重的帘幕,陆凶看了一眼,连他的脸都分辨不出来。这个皇帝,就差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了。“臣程大,参见陛下!““臣张傲,参见陛下!”
陆凶和张傲两人上前,齐齐跪倒在地。旁边的文武见了他们,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往边上移动了一下,生怕沾到脏东西一般。帘子后的璟同帝很费劲地抬了抬手,好像真的病得很严重一样。“爱卿平身!”
“谢陛下!”
陆凶和张傲两人起身,方想回到队列了,却见那个带他们来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便立马又不动了。人家不愿意让两个疫区来的人碰!张傲心里的火忽的一下窜了起来,心道既然害怕瘟疫,干嘛还装样子召见他们?索性派个人去下道圣旨不就完了?腹诽归腹诽,面上他却还是恭恭敬敬,璟同帝不发话,他就垂首恭立。璟同帝咳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程爱情,张爱卿,此番汝等征战云南,平定叛乱,收复失地,降服敌国有功,朕理应重赏,来人!“璟同帝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个太监捧着黄金上来,璟同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南征军的统帅又是一顿猛夸,对收回印信之事却只字不提。“爱卿,对朕的赏赐可还满意?可还有其他要求?”
“臣不敢,臣谢主隆恩!”
“嗯,那今日就到这里吧,退朝!”
说完,璟同帝又咳嗽了两声,虚弱地伸出手,想让太监去扶他。“陛下!”
陆凶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听闻臣的妻子在宫中,臣请求见她一面。”
璟同帝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地道:“哦,你看,朕太高兴了,连这事儿都忘了。夫人受太后邀请参加花灯节,本来结束了就可以回府的,只是前几日宫中出了些事情,朕担心夫人安危,就让夫人留下,派专人保护,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么还是让你们夫妻团聚吧。”
“谢陛下!”
退朝之后,皇帝身边的太监说,夫人在宫中有些东西需要收拾,稍后他们会将夫人送回程大府上,陆凶听了,只好同意,上了马,便回自己那个只住过几天的帅府。张傲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骑着马,跟着陆凶,一路走一路念叨,走着走着,竟然跟到了人家家门口。既然到了,不让进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妥,陆凶便道:“我府上的厨子是金陵来的,会几个拿手菜,要不进来尝尝?”
看张傲这个家伙口若悬河的样子,估计他还能抱怨上几个时辰,干脆进去说吧,自己正好有些事情交代他。“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凶刚想下马,忽然看见门口的石狮子后窜出来一个人影。“沈沉?”
那人确认了是陆凶,立即兴奋地张开了两只胳膊,眼见就要像鸟一样飞过来,然而,看到陆凶身后的张傲时,他还是不好意思地将胳膊收了回去,满脸的尴尬。“沈督造,你怎么在这里?”
陆凶下了马,将马缰绳交给自己的手下,自己则上前拍了拍沈沉的肩膀,这一掌下去,差点儿将那个文弱的年轻人拍了个四脚朝天,他费了半天事才勉强站稳。“大帅,有些问题……”说话的时候,沈沉的目光四处乱瞟,平时挺利索的他也结巴起来。陆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张傲道:“张将军,府中有事,恐招待不周,吃饭的事还是改日吧。”
张傲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目光躲躲闪闪的沈沉,知道这俩人有些话不方便让自己知道,便也识趣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吧,不过都到这里了,这恭贺大帅新府落成的礼物还是要送的!”
说着他一挥手,后面有个小兵立即跑过来。“你们把皇上刚刚赏赐给我的绫罗绸缎都搬到帅府,对了,那些黄金也留下。“陆凶瞪大了眼睛。绫罗绸缎还好,黄金不是小数目,这个家伙也太大方了吧?张傲却不以为意,“大帅,城外兄弟们还饿着肚子,这些,就充当军饷吧,由您调度。”
陆凶一听,便也不再推辞,让人一样一样都收了进去,只剩了一辆空车给张傲。“大帅,您忙,我先去城外看看兄弟们。”
“嗯。”
送别张傲,沈沉还在目瞪口呆。“大帅,我只听说过掷果盈车,没想到还有往人家府里扔丝绸黄金的。“陆凶生气地横了他一眼,沈沉这才知道自己用错了词,赶紧闭嘴。两个人进了府,到了书房,陆凶看看左右无人,轻轻地关了门。“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刚回京他就鬼鬼祟祟地在自己家门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陆凶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一边尽量假装风平浪静地慢慢抿着,一边提心吊胆地等着沈沉开口。“程大哥,这是夭妹从宫里送来的。”
沈沉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竹子做的鸟,送到陆凶面前。“妖媚?”
陆凶撇茶叶沫子的动作一顿,皱着眉瞟了沈沉一眼。“哦,就是陶院长的女儿陶夭夭,我叫她夭妹。“陆凶哦了一声,心道这个天才真不会给小姑娘取名字。他放下茶杯,拿起那只鸟,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那鸟是仿造郭平传信用的木鸟所造,手工有些粗糙,功能也没有郭平的强大,但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还是越锁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