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一个近在咫尺的大坑。方圆大概十来丈左右,上面的草木在陷入的瞬间被大水吞噬。里面流出的水,竟然是黑色的,好像陈腐的血一样。陆朝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然而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慌乱。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深坑,皱了皱鼻子。不好,是火油的味道!心中恐惧,他的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这些年多位恩师的言传身教,已经让他学会了如何控制情绪。他将那个假冒的璟同帝一把拎起来,甩手丢给了旁边的御林军。“机关停不下,你们带上他,赶快下山!“那个御林军接过璟同帝,三五下捆绑了,抬头一看,十三岁的镇南王已经他头也不回地走下了祭坛。祭坛的汉白玉台阶已经一片狼藉,有几处迈过不去,他直接轻身一纵,身子如一只鸟般轻敏地落在了台下。祭坛之下,本来有一条小溪,溪水如一条玉带般让祭坛包围起来,本来绝佳的风水,此刻却化作了牢笼。溪水暴涨,冲垮了原来的石桥,将破损的祭坛变成了一座孤岛。水流上漂浮着火油,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陆朝不敢迟疑,挥刀砍倒一棵大树,又将皇帝坐的步辇抬起来,横在了溪流之上。“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回头一看,有些文官吓得已经腿软,他厉声大喝,拽了一个文官的袖子就要往临时搭建的桥上拖。那个文官养尊处优惯了,见这破桥立即被吓坏了,他的身子软得如同一滩烂泥,越拖越往后退,嘴里还嚷嚷着,“龙神发怒了,龙神发怒了,我们跑不了了,跑不了了,被白费力气了……“气得陆朝想抬手给他一个嘴巴子。他这偶尔的暴脾气像极了他的义父隼,然而他还没有抬手,却见那个文官已经两眼一闭,倒了下去。苏艺卿从后面冒出来,扔掉了手里半尺长的粗木棍,对两个随从道:”抬着胡大人,过桥!“一声令下,那些人立即抬了那人过去,见有人过去,后面的人顿时蜂拥而上,苏艺卿不得已又担负起了维持秩序的重任。他最后一个上了桥,走到桥的另一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朝。陆朝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纵身向着水流流出的方向而去。一众官员和御林军刚刚过了桥,水面便再次暴涨,皇帝的步辇被冲得没了踪影。老虎山深处,不断有断裂之声传来,而他们的脚下,也时不时出现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看起来就像地狱的入口一般。“我们去哪里?”
“我们跑不了了!”
官员们绝望地大喊。这些人平时在朝堂之上一个个耀武扬威,唯我独尊,现在遇到事情却一个个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半晌,他们看到了在灾难面前依旧保持镇定的苏艺卿,一下子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苏大人,苏大人,您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给我们拿个主意啊!”
苏艺卿扫了一眼。下山的官道已经完全封死,而山上机关启动,更是凶险万分,他沉思片刻道:“跟我走!”
水上有火油,为了避免被烧死,他们绝对不能靠近低洼处,树多的地方也不能走。苏艺卿选择的是一条小路,平时并没有多少人走,两侧都是低矮的野草。一群人刚开始面面相觑,最后见他拂袖而去,纷纷又跟了上去。陆朝足尖点地,几次纵跃之后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足的地方。他站在一棵大树上,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乌云。乌云已经压住了半座老虎山。天助我也!他心下一宽,从怀里掏出一只木鸟,咬破手指在里面写了几个字,放飞之后,便再次向着泉眼之处纵去。木鸟是送给老虎山附近的眼线的,火油流出,陆凶和阿娆在里面必然九死一生,有人接应,总比他一个人忙活好。“江伯伯?”
陆朝好不容易到了面目全非的泉眼处,刚想进去,却见粘稠的水里钻出了一个人。那个人青衣布衫,脸上很脏,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江宇珩口里含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连着身后的一个皮囊,陆朝知道,这是灵机院设计的水靠,专门用来潜水的。可是,江宇珩突然进山,怎么会带这种东西?他把江宇珩从水里拉了上来,江宇珩却来不及跟他说话,将口里的管子扔到一边,便又在水下扒拉起来。半晌,他起身,呆呆地坐在的地上。孟奇,不见了。出来时,他把仅有的水靠让给了自己,这么远的水路,他估计已经不行了。有些心痛,但是江宇珩却哭不出来。那个孩子自从从海南渔村出来,便一直跟着他,他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他,他也用绝对的忠诚来回报。陆朝猜出了什么。“江伯伯,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江宇珩抹了一把脸,转头看着他,半晌,他涣散的目光终于聚起了焦。“朝儿,你怎么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江伯伯,那个狗皇帝已经启动了机关,想把老虎山毁了,我爹娘都在龙冢里面,我要救他们出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那个泉眼,“这里还能进去吗?”
江宇珩摇了摇头。“我们出来的时候,山体塌了,孟奇受了伤,洞口也堵住了。“他清楚地记得上面的石门砸下来时水里都是血腥味儿。孟奇一声不吭,但是他却能感觉他推动他的速度慢了下来,还有些不稳。他试着去摸了一下,发现他的左腿已经不见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孟奇就算不窒息而死,也会流血过多而死。心再次被重重的一击,半晌,他缓过神来,道:”朝儿,你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快就会都坍塌下去。“起身,他拉着陆朝就要走。陆朝不肯走。江宇珩瞪了他一眼,道:”朝儿,我一直知道你的身世,大梁危在旦夕,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陆朝怔愣了一下,原本澄净如黑玉一般的眼睛里竟然涌出了泪水。“你的父皇,你的叔父,难道会希望你死在这里?你就算能进去,又能帮的上什么忙?你死在这里,陆凶会高兴吗?阿娆会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