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方才天明,张天便慌慌忙忙出现在了军营。他本是听了茉儿的命令,与南潇一同留在镇子上的。茉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来到军中。“莫不是南潇出了什么事情?”
茉儿一边思量,一边打理好自己一身男装,匆忙出了营帐。“茉儿姑娘!王妃疯了!”
张天一见茉儿,急切地迎了上来,面上一片焦灼之色,忙不迭道:“昨夜王妃突然惊醒,而后便疯癫了起来,一个劲地用脑袋去撞墙,寻死觅活,谁也拦不住。”
“究竟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茉儿闻言一惊,这些日子里,南潇从来就没有轻生的念头,怎么突然这么反常?张天也不含糊,将茉儿搀扶着,进了马车之中,自己便忙驱车向着镇子上说去,一边又将南潇的状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南潇白日里还好好的,可是夜晚,突然就醒了,张天住在南潇隔壁,自己又本是习武之人,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惊动张天,更何况是南潇不断地去撞墙,一直弄出砰砰的声音了。张天忙过去看,在门口叫了好几声门,南潇都不曾应他,张天也就管不了什么礼数,只得踹门而入,见到南潇的状况,他火急火燎地就去制止南潇。可是南潇却好像已经失了心智,不论张天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张天束手无策,将南潇拖着去吵醒了镇子上的大夫,大夫也都说南潇这是疯癫之症,无药可治。可是南潇的情况却没有好一丁点,一旦摆脱了张天的控制,就又一个劲地向着墙上撞去。南潇本就身娇肉贵的,轻而易举就撞了一个头破血流,张天见了更是忧心不已。知晓南潇与茉儿是结拜的姐妹,南潇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惶恐不知如何与茉儿交代。于是趁着如今南潇还无大碍,他便将南潇捆绑了起来,而后匆匆过来先行支会茉儿一声,让茉儿心里有一个准备。北境的天气向来恶劣,或连续十天半载都是炎炎烈日,或小半个月都是阴雨绵绵,如今便恰逢阴雨天,狂风扫地,黑雾遮天,轰隆隆的雷声肆无忌惮地叫嚣。张天赶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唯恐迟了,这泼天的大雨就会倒在自己的身上。耳边突然传来什么东西,从山丘之上,滚滚而下的沉闷声响,张天眉头一蹙。北境这边,地势平坦,不像是越国境内,峻岭崎岖,山崖陡峭。便是真的下了雨,也断然不会有泥石滚落,听闻这般声响,他忙朝着生源那边看去。因着想要看清楚那边的状况,自然而然放慢了赶马的速度。茉儿狐疑地撩起了马车的帘子,却正好看到那边一个人影从山丘上滚落了下来。“过去看看。”
茉儿抬头看着天色,黑云压城,阴风怒号,这要是真有什么人在这外边,等会大雨倾盆而至,她若是身上又有什么伤,只怕不死也要落下病根的。茉儿并非凉薄之人,过去看看,于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去看看又能如何?茉儿此言正中张天下怀,到了那人身边,张天忙下了马,凑近一看,眉心深深一锁,道:“是个姑娘。”
茉儿听得张天语气严肃而沉闷,心知不好,赶紧跳下了马车,便看见地上的姑娘身上带着鲜血和泥泞,那满是脏污与破损的衣裳,更是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更为让人心疼的是,她整张脸都包裹着厚厚的白纱,白纱上泛着些草药的颜色,以及一些鲜血的殷红色。隔得近了,更是可以清晰地嗅到女子脸上刺鼻的草药味。“可怜。”
张天眉头紧缩,同情地摇了摇头,女子衣裳破破烂烂,或是刀剑划破,若是荆棘拉扯,从这些破了的口子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身上都是血痕。“只是此人身份不明,我们……”张天又有些犹疑了起来,脑海里闪过了美钗的模样,他一心信任美钗,可是没有想到,最后却好像是美钗害了他们。虽说最后看到了美钗的尸体,似乎已经说明他们冤孽湖遇害,是与美钗无关的,可是张天还是一想到美钗,便心绪浮躁,满心狐疑,不敢再轻信他人。这女子身形和美钗极为相似,被包成粽子的脑袋自然看不出容貌。若不是知道美钗已经死了,还是他们亲手将美钗埋葬,张天还真会将这个女子与美钗联系在一起。看着女子身上的剑伤,又看了看她滚落的山丘。山丘起伏平缓,若是小心一些,定然不会从上边滚落下来。这女子定然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追杀,负伤累累之下,又慌忙躲避,这才踩空摔了下来。女子身份可疑,若是带走女子,指不定会有什么人追来。陌儿正在犹豫,女子却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眸子,她虽整张脸上都缠着白纱,看起来诡异可怜,那一双眸子却是清澈得很,茉儿与她四目相对,禁不住诧异世间竟有人眸子澄澈如许,不带一丝浊气,恍若从生来就不食人间烟火,里边亮晶晶的,好像是装了漫天繁星。女子气息奄奄,喘息之间都虚弱得厉害,眼中带着乞求,直勾勾盯着茉儿。茉儿心底一颤,被如此澄澈的目光盯住,好像自己要是将她丢在这里,自己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一般。张天似乎是看出了茉儿的犹疑,打量了一下女子,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金疮药,想要扔给女子,却又意识到女子如今的样子,连同呼吸都仿佛要耗费最大的力气,哪里能够接下自己的药,替自己处理伤口呢。可是如今女子衣衫破烂,张天就是多看了她一眼,都是违背了礼数的,不为君子所容,更不可能替她处理伤口了。女子见茉儿与张天还未曾开口说将自己救下,心底微微一急,本以为茉儿与张天都是大仁大义之人,定然不会让自己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子独自在外,却不想这两个人竟然这般小心谨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