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夕洛在南潇与阮宝音靠近这边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朝着门口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两个影子,她继续道:“茉儿姑娘去看看又何妨,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南潇与阮宝音在外边听不真切,只是能够判别岀房间里的是一个女音,似乎还有一点熟悉,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里边的人说话。细细想来,又记不起来。南潇再在门口呆了片刻,可是始终听不清楚里边的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于是终究放弃了。带着阮宝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乏了,还望夕洛姑娘离开。”
茉儿不想再面对夕洛,奔波了一天一夜,她也的的确确是累了。夕洛站起身来,因着跪了许久,突然站立,有些不稳,差点又摔倒了下去。茉儿起身,想要过来搀扶一下夕洛。还不等她靠近夕洛,夕洛就已经自己站稳了。本以为夕洛总算是想通了,就要离开。哪里想到,夕洛却突然向着她靠近,更是一掌打晕了茉儿,便带着茉儿破窗而出。离开了客栈,夕洛猛掐茉儿人中,将茉儿唤醒。茉儿正要质问夕洛,这是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耳边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茉儿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她与夕洛,正在一个高地上,而他们这里往下看去,便可以看见夜色下,下边燃着一堆堆火,借着火焰,有不少壮汉赤身裸体,正在搬运石头。谁要是动作慢了一些,便有监工一鞭子狠狠抽在壮汉身上。这些壮汉全身血肉模糊,一个个伤痕累累,袒胸露背的地方,看不见一块完好的肌肤。下边的人惨叫连天,却拖着笨重的足链手链,不断地做着苦力。许多人不堪重负,昏厥在了地上,便有监工拿起鞭子,将他抽得皮开肉绽,让他活活疼醒了过来。茉儿看得心有余悸,夕洛缓缓开口道:“这些挨打的都是我晋国同胞。”
“牧寒不知听了谁的话,听信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要在此修建避暑山庄。我们晋人就成了壮丁。”
夕洛说着,已经落下了泪水来,她是晋人,对晋人有感情,自然哀他们的悲苦。“不……”茉儿声音都在发颤,据他所知,牧拓分明有善待降臣,就是晋国的公主,也是封了婕妤的。对于晋国百姓,牧拓明明说过要与越人一视同仁的。为什么她如今看到的,却是晋国百姓,被当做了畜牲一样对待。“你知道他们吃的什么吗?”
夕洛不等茉儿回答,拉着茉儿,就朝着山下走去,到了一口一口的铁锅旁,所有的人都在外边搬运东西,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夕洛用锅勺舀了一碗粥来,茉儿凑近一看,这哪里是粥?分明就是清水上浮着一只手都能够数过来的米粒。这样的东西,别说是吃饱了,就是生存都无以为继。“不可能!明明牧拓说过,会善待晋人。”
茉儿从来不知道,晋人竟然过得这般凄惨。看江婕妤,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牧拓并没有因为她是晋人,就对她不好啊!“茉儿姑娘,这是你亲眼所见!”
夕洛摇着茉儿的肩膀,让茉儿不得不正视要钱的事实。“这些事情,牧晟定然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给你说,他在欺瞒你,欺压凌辱我们的同胞,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吗?”
夕洛歇斯底里地质问道。外边惨叫声此起彼伏,鞭子落在身子上的声音,每一声听在茉儿的耳中,都好像是鞭打在了茉儿自己的身上。“若不是我们的同胞,都在受苦,江婕妤如今集万千宠爱,大可以享自己的荣华富贵。”
夕洛硬拉着茉儿,到了一个角落,看着外边被鞭打的晋人。“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晋人的待遇!若非如此,太子殿下大难不死,大可以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偏安一隅,无风无浪,度过余生。”
夕洛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了一丝悲痛与几分欣慰。“我们都没有贪图安逸,都在想着让我们的同胞脱离苦海!只有你茉儿,身为晋人,却爱上了敌人!”
茉儿面色惨白如紙,夕洛冷笑一声,却还嫌不够,又继续道:“对了,除了你,还有那些不忠的降臣!”
“你以为他们归顺越国,他们就能够有锦绣前程了吗?他们哪一个不是我晋国的朝廷重臣,如今却都坐着七品芝麻官!”
夕洛数岀了好几个人的状况,茉儿对那些人都还有些印象,的的确确就是当初的降臣。牧晟不愿意茉儿与晋人接触,茉儿也并不知道这些人的状况,如今听夕洛一一说来,她只觉得悲从心来。“只有复国,能够让我们的同胞脱离苦海!”
夕洛的声音好像魔咒一般,灌进了茉儿的脑子里。茉儿双目模糊,只见得眼前又有人倒下,然后又被一阵鞭打,皮开肉绽之后,起来继续做苦力。可刚受到了鞭打,已经丢了半条命了,做工的时候,如何才能跟得上?手脚不利索,便又是一阵鞭打,如此循环。茉儿断言,就算他侥幸不死,往后也只能够躺在榻上了。按理来说,这里应当许许多多伤势惨重的晋人,可是为何她一个也没有看到?茉儿正狐疑,便见好几个提着鞭子的人,朝着方才已经被鞭打得奄奄一息的人走去,大手一挥,就有人将快要咽气的壮丁拖走。茉儿赶忙跟了上去,却见他们将还未曾死亡的壮丁,扔进了狼群之中。而狼群里,除了刚才被扔进去的那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人挣扎了一会儿,便被狼群五马分尸,鲜血场子溅了一地,凄惨无比。“这是越人驯养的饿狼,等到他们闲来无事,便会放饿狼咬人,以作娱乐。而这些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生命,都是饿狼的吃食!”
夕洛指着那些悲惨挣扎的晋人,茉儿踉跄一步。看着又有人要被扔进狼群之中,茉儿再也不能袖手旁边,目眦欲裂,就要冲过去阻拦,夕洛忙将茉儿打晕,扛着茉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