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江鹏宁屏气敛息,聚精会神地盯着邪先生,等着邪先生开口。邪先生并没有信口胡说,上前一步道:“晋王伸出手来,老汉为晋王诊脉。”
诊脉之事,本不费什么功夫,可是邪先生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直到其余的太医都已经焦躁起来,若不是看在茉儿的面子上,只怕都要来催促邪先生,没有几分真本事,就莫要在此装模作样了。邪先生似乎是看出来了众人的不耐烦,这才松开了江鹏宁的手,而后笑道:“老汉有八成把握。”
茉儿与江鹏宁对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是,晋王必须得严格遵守老汉之言,好生调养,整个晋国太医院的人,都让老汉调遣,晋国的所有灵丹妙药,都由老汉自由取舍。”
邪先生一本正经地开口,却吓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想想,就凭着他无凭无据的几句话,难道江鹏宁就真的会将整个太医院都交给他?众人窃窃私语,无疑不认为邪先生方才所言,简直就是鬼迷心窍,痴人说梦。“王兄病情如何,当真如此麻烦?”
茉儿小心翼翼地询问邪先生,若不是真的不好医治,邪先生断然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邪先生是不出世的高人,淡薄名利,不问功名,他要掌控太医院,必定不是为了自己。况且,邪先生本身就性格古怪,他也不是茉儿的下属,为茉儿解忧,有所条件,也在所难免。江鹏宁听邪先生如此大言不惭,本也想要发怒,可是见茉儿如此认真地询问邪先生,摆明了信任邪先生,他便压下了自己的心头火,选择相信茉儿。“老汉所言,绝不曾夸大其词。晋王的病况,非老汉不能治愈。”
邪先生信心满满,“若是这晋国的太医听从老汉的吩咐,太医院的药材老汉可以随意取用,晋王配合治疗,便有八成希望。此条件缺一不可。”
“大言不惭。”
太医院的太医个个面红耳赤,他们也不是乌合之众,如今却不知道被哪里来的老头,如此轻视,他们自然有所不满。“王上,我看这老先生就是井底之蛙,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固步自封,自以为本事了得。”
平素里这些个太医也是受人敬重的。况且,他们都是晋国老臣,大半生都专研医术,又受人敬重,如何能够忍受邪先生这样的话。“张太医莫要动怒,难不成本公主还会害了王兄不成?”
那率先发难的就是章大夫,他是先皇身边的人,在太医院中更是受人敬重。晋国国灭,张太医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降臣,本想要以身殉国,可是知晓江鹏宁与江染并没有死去,这才逃脱了去,苟延残喘,存活至今。江鹏宁东山再起,张太医知道消息之后,立马就去见了江鹏宁。这些日子,江鹏宁的身子,主要就是由张太医在调养。张太医自以为,自己是对江鹏宁的病况掌握得罪清楚的了。“长公主与晋王感情深厚,自然不会害了晋王,微臣只是怕长公主受人蒙蔽,轻信小人。”
张太医寸步不让,他并没有看出来邪先生的本事,自然不可能让邪先生医治江鹏宁。江鹏宁身份尊贵,怎么能够让一个底细不明的人医治呢,倘若中途出了什么状况,谁能够担待得起。“公主,晋王久病缠身,寒气早已经伤了五脏六腑,如今驱逐寒气,刻不容缓,耽搁不成,倘若公主与晋王允许,老汉做好准备,明日就可以为晋王疗养。”
邪先生本是为了报答毒山之中,茉儿与天机子救命之恩,又看在章大夫的面子上,这才答应为茉儿解毒。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血珀冰花,却没有至亲的心头血,他对于茉儿的状况,也是爱莫能助,束手无策。这么算来,邪先生也算是失信于人了。邪先生愧怍不已,这才会答应了茉儿来为江鹏宁治病。江鹏宁看向茉儿,茉儿点头,江鹏宁便应了下来,允诺邪先生为自己疗养身子。张太医忧心如焚,他不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想要江鹏宁死的人不计其数,防人之心不可无,邪先生如此急切地要为江鹏宁诊治,这般殷勤的态度,自然而然让张太起疑,就怕邪先生是居心叵测之人。张太医跪地,叩头道:“还请王上三思,老先生虽是公主带来的人,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本事。”
太医院一众太医,纷纷附和,个个跪到在了江鹏宁的面前。打从邪先生说出自己是在极寒之地落下病根这句话,江鹏宁就已然信任邪先生了。只是张太医等人,一片忧心,自己无论如何也快要给他们一个解释,让他们放心。“既然张太医担忧邪先生技不如人,不如与邪先生比试一番。”
茉儿缓缓开口,睿智冷静道,“世上疑难杂症众多,不如挑一些出来,看看你们谁有本事治好。”
“不知邪先生以为如何?”
茉儿询问邪先生,毕竟邪先生并非是自己的下属,没理由听自己的吩咐。他能够愿意为江鹏宁治病,已经是他宅心仁厚了。天机子一听,将自己手中抱着的瓜果随手一扔,兴致勃勃上前道:“如此甚好,有趣有趣。”
天机子喜好热闹,会一口赞同,也在茉儿意料之内。天机子与邪先生平素里相处融洽,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始终还是要听邪先生的意思的。茉儿懒得理会天机子,只认真向着天机子瞥去。天机子扫了一眼太医院众人,道:“后生可畏,不论你们医术如何,胆识却是不小的。那便办一场,比试比试。让老汉也看看你们的本事。”
“老汉一人,对抗你们整个太医院!”
邪先生底气十足,一句话落下,气得太医院众人个个怒火中烧。偏偏邪先生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好!我太医院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张太医一锤定音。茉儿正要去张罗,却有一人匆匆而来,惊慌失措道:“西凉骠骑将军,率十万大军压境!”
“什么?”
江鹏宁从榻上惊坐而起,方才的病态消失殆尽,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脸上愁云密布,不知如何是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东山再起,但是如今的晋国,也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真正的军备粮饷,忠臣良将,都少之又少。西凉十万大兵压境,而他晋国如今统共也没有十万兵马。绥阳是晋国军略要地,是为晋国重中之重,绝对不能失守,也正是如此,江鹏宁将晋国一半的兵马,都放在了绥阳,那也不过区区五万人罢了,敌众我寡,更何况西凉有备而来,他要如何抵挡?茉儿见江鹏宁愁眉不展,也皱紧了眉头,脑海中飞快思虑着,究竟要如何才能够帮得上江鹏宁。“朕要御驾亲征。”
茉儿还未曾想到万全之策,江鹏宁就已经有了主意。江鹏宁本身功夫了得,又擅长机关阵法,江鹏宁还是晋国太子时,就惯以能够以少胜多,闻名遐迩。如今江鹏宁更是晋国君王,若是江鹏宁御驾亲征,士气必定大受鼓舞,这一战,就算不是西凉的对手,绥阳也不至于直接被攻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想要劝说江鹏宁,贵为晋王,不该以身犯险,可是又都明白,如今除了御驾亲征,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办法。“御驾亲征固然是好,可是王兄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江鹏宁如今身子每况愈下,这几日更是缠绵病榻。如今便是处理国事,他也无精打采。若是这样的状况,还亲赴战场,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江鹏宁哪里能够招架得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主要的是王兄你要安然无恙。”
茉儿慌忙劝诫道,尽管绥阳城是晋国的边防重地,若是绥阳失守,西凉军队很有可能藏军直入,直捣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