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逞口舌之利,夏祈亚像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只是默默地随着卡尔一起走回自己的病床旁,然后安静地躺在那里接受对方的检查。了无生气的模样反而让大获全胜的某人感到几分不适应,这副死样子,怎么让人乘胜追击呢?不是存心打击他兴致勃勃的心情嘛!于是,记录完相关的数据后,卡尔合上病历随手放在一边,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夏祈亚的对面,饶有兴致地来来回回打量着自己的病人,一边还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只要不是死人或者圣人,对于卡尔如此这般的做作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而夏祈亚自认自己的涵养并没有修炼到那种境界。虽然对于蓝翔的离开他心里仍有几分担忧,但他还知道什么是拿得起放得下,木已成舟的事,既然挽回不了,就不能只沉湎其中哀悼。不理会自己主治医师那种无厘头的搞笑行为,他自顾自地拿起手机拨通蓝翔的电话,想交代弟子路上小心——可熟悉的铃声却从病房内清晰地传来。回首,夏祈亚苦笑地看了眼弟子不小心摔在地上的手机,估计当时蓝翔急着不动声色地离开,所以才会连手机都没来得及捡起来。挂断电话,他克制住自己把手机朝卡尔身上扔过去的冲动,只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要不是这庸医刚刚莫名其妙地动手动脚,蓝翔何至于吓得失手把手机丢在了地上,害得自己现在连确保他平安的渠道都没有了!“他聪明又机灵,不会有事的!”
意会到夏祈亚的愤慨,卡尔微笑,说得自信而坦然,“现在才担心未免太晚了吧?这两个星期以来,为了照顾你,他可是天天独自一个人来回于医院和家,真不知道你还在无谓地忧愁什么!”
“可是平时不是这样恶劣的天气!”
“可是今天,他也不用手里提着两个那么重的保温瓶了啊!”
指了指放在床头柜旁边的那两个巨型保温瓶,老实说,卡尔觉得用“保温桶”这个名词来形容可能更加适合——每天要给夏祈亚带早中晚三顿饭,还要带各类补品、营养品,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提得动堪比他半个身高的这两个保温瓶的!比起这漫天的风雨,相信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不是吗?这句话显然提醒了夏祈亚,他望了望那两个看着就觉得沉重的保温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到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他竟让一个七岁不到的孩子,每天提着如此沉重的负担来回奔波,还口口声声扬言担心着对方?狠狠捶了自己的双腿几下,他已经顾不上再和卡尔唱什么对台,自责都来不及了……那个庸医没有批评错啊,为人师表,他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喂?你干什么?自残给谁看啊,我可不是我家翔弟弟,不会同情你的!”
出手制止了夏祈亚的举动,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对方如此大的刺激。虽然卡尔对“医者父母心”这句话一向都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至于冷血到漠视病人在自己眼前自暴自弃的程度吧!?着实在心里为自己的“善良”感动外加赞扬了一把,某医德不良的主治大夫用力按住夏祈亚挣动的双手,继续发挥自己毒舌的天赋:“没人看你的表演,就不用自欺欺人了!”
“你混蛋——”自幼良好的教养让夏祈亚说不出其它骂人的话,还没有回复元气的体力也让他做不出防御甚至反抗的举动,“放手!我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与你无关。查房查完了就马上给我离开,就算是病人,也有这点‘基本’的人权吧?!”
“哎呀,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当然有责任来关心你的身体和心理状况啊!看,你刚刚还在忧愁翔弟弟的情况,是我安慰了你,告诉你不用担心——这么认真负责又医术高明的医生,你到哪里去找啊!”
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大言不惭的人种,夏祈亚硬生生地愣了几秒钟才能反应过来。他先是刻意做出呕吐状,表示实在受不了某人的自恋,然后才不客气地吐槽:“你认真?还高明?庸医一个,为了赚钱极尽造谣之能事,我只不过因为大病一场、身体虚弱了一点,谁要你关心什么身体和心理的状况?”
“真的不需要吗?”
勾起一抹冷笑,卡尔嘴角此刻噙着的表情,用“残忍”这个词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那么,是谁常年食欲不振?是谁经年累月地睡不着觉?是谁心里的阴影深重得可怕?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动用了催眠术都不能让你的潜意识放松警惕——”“你说什么?!”
再没有力气,夏祈亚还是跳起身来一把揪住了卡尔的衣领,表情狰狞地质问,“你竟敢对我用催眠术?”
卡尔没有挣扎,否则病弱的某人要抓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双手放松地垂在身侧,对眼前气势噬人的夏祈亚仿佛全不在意。“若不是翔特意拜托我,你以为我会对你有兴趣吗?能在我的催眠术中全身而退,你要么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要么就是极为在意你心中的秘密——我很好奇,究竟事实是哪一个?”
“呵呵,”怒极反笑,夏祈亚闻言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放松手劲,脸部的线条却柔和了下来,与他怒火熊熊的眼眸格格不入。“你好像有恃无恐?是不是每个医生都像你这么大胆,还是你另有什么依持在手上?”
“你不妨理解为是因为本人艺高人胆大。”
泰然自若地,卡尔笑得牲畜无害。技艺高不高夏祈亚还看不出来,但这个庸医的胆子倒确实不小!若不是顾忌到他或许还有什么没掀开的底牌,夏祈亚在得知他胆敢对自己动用催眠术的伊始,怕是就要下狠手了!“哦?那你可调查出些什么了吗?”
“哎,像我这样的模范公民,既然唯一擅长的技能在你身上都无功而返了,还有什么其它法子可想呢?”
卡尔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