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尚书夫人……求见。”
点翠进来通传时还有些怵得慌,毕竟,娘娘似乎现在和娘家不睦。就拿玉红来说,貌似就因为帮着尚书夫人劝说娘娘,而……被厌弃,到现在都在外间伺候。所以点翠只通传,没敢多说什么。池芫扶了下鬓间的珠花,说实在的,当了太后后,她却将那些老气的华服收起来,照旧穿明艳的衣裳。闻言,她淡淡地道,“就说哀家随后就来。”
不好一再将人赶出去,不如就看看对方要说什么好了。尽管,池芫结合记忆,都猜得到对方来找她是要说什么。等她慢悠悠地行至前厅时,面容娇美,半老徐娘韵味犹存的尚书夫人已经不耐地深深蹙起了眉心。“不必添茶了,喝饱了。”
她瞧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是那种带着刺的美人。正凌厉地瞪着那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玉红,似是责备她不中用。直到,小太监通传“太后驾到”,她才收起面上的刻薄凌厉,起身,面上努力挂起慈爱的笑。“芫——”“放肆,休得直呼太后名讳!”
小太监瞥见池芫那没什么真心的笑,便大着胆子,机灵地尖声尖气地呵斥了一句。池夫人错愕了下,随后便是震怒,“大胆奴才,本夫人是太后的生母,你敢对本夫人不敬?”
“尚书夫人消消气,的确身份规矩在前,血缘在后,这宫里该守的规矩不能废啊。”
池芫缓缓走到高座之上,落座,她穿了一身宝蓝的长裙,优雅又不失华丽。她的话,叫池夫人表情不是很好看。她在池芫面前,做惯了长辈的架子,这才几日啊,从前唯唯诺诺又怨天尤人的女儿,就从不受宠的端妃,一跃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后。这池家理应跟着水涨船高的,只是此次册封过后,不说加官进爵了,池家一应儿郎,竟是半个封赏的都没有,更别说她这个太后的生母了。宫里一点赏赐殊荣都没给池尚书一家,宫外耳聪目明的早就私底下讨论,说是多半池家和太后生了嫌隙。但这也不能怪太后,从前太后还只是端妃的时候,在皇宫中度日艰难,这池家呢?不仅没有帮衬,还放养似的,不管不问,甚至还塞了个旁支的女儿进宫,给皇帝做嫔。这太后娘娘冷了心也是人之常情。但这对尚书府一家来说,就不能接受了。他们好不容易等到这样天大的好事,光耀门楣,加官进爵,这些唾手可得的好处,怎么能丢了呢?所以池尚书就一个劲儿地催促池夫人进宫,哄好池芫,然后通过池芫,给池家上下包括来往甚密的旁支一点甜头。池夫人对池芫这个摸不透的脸色表示茫然了,她原本想拿出做母亲的气势来直接命令,但不知为何,池芫这慵懒没有刻意摆架子的样子,更叫她心下没底,不敢这么来。于是,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斟酌了下言辞,才讪笑着开口道,“瞧我,这上回没见着你,再见时,娘娘都是太后的身份了……这一时没能扭转过来,失了规矩,娘娘可别因此怪母亲。”
嘴上说着规矩和身份,但潜台词都是怪池芫不该避而不见。池芫看了眼桌案,“点翠,给夫人上些点心和降火的花茶。”
随即才缓缓笑道,“夫人方才说什么?哀家这几日繁忙,有些心神不宁,抱歉。”
池夫人:“……”你年纪轻轻还没满二十,就跟我说耳背了?她心里堵着一口气,但又不能发作,只能干笑着,又简洁地重复了一遍。这次,气势都没了,只剩下憋屈了。池芫这才“噢”了一声,“夫人也看到了,哀家如今身为太后,哎,和从前到底是不一样的,陛下年幼,哀家要操持得还很多。”
池夫人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了似的,忙道,“太后娘娘实在是辛劳——不如,让娘家人帮衬些?也好替您和陛下分担些,陛下如今初登基,正需要忠心耿耿的自己人效劳……”她的急切,很是明显,池芫只微微看了眼方才那个机灵的小太监,思忖着,这厮大概就是沈昭慕留在她宫里的眼线了。便叹了声,“夫人慎言,陛下还有摄政王等肱股之臣辅佐,他们皆是对幽国社稷忠心耿耿之辈。”
池夫人:“……”一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就脸色发愁,她凑近些,四下看了眼,但池芫就是不挥退点翠和那小太监,她只好压低声音。“娘娘糊涂啊!这摄政王——对您是有旧怨,哪里会真心辅佐陛下?您必须早些做打算了……当年之事,他定是记恨池家和娘娘的,若是叫他把持大权一人独大,只怕是……”池芫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激动地拔高了音量。“母亲还有脸提此事!当年如若不是——不是你和父亲狠心送女儿进宫……又假借女儿的名义,赶尽杀绝,何苦会面临今日之困境!”
她说着,胸口起伏,脸儿微白,带着几分柔弱和怨怼。别过脸去,俨然是和娘家离了心的做派。尽管她声音不大,但方才所说,足够小太监琢磨的了,他慌忙记下了这番谈话,心下想着得赶紧告诉王爷!“你,你这孩子!”
见她总算肯唤“母亲”了,池夫人还以为这是冰释前嫌了,但又听到这怨怼之言,顿时脸拉下来,恨铁不成钢地道,“当年就是你心软!要不然,他哪还有机会回京掌权!”
这话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池芫冷哼,眼角通红,心下却平静。“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他……要不是你们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我又为何要在这深宫……被困至此!”
你不肯让人听见?那哀家偏要替你复述一遍:)好了,那位小眼线,可以出宫去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