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高耸的城楼上,身着正装的明熙和皇帝并肩而立,俩人远望着浩荡军队卷起的沙尘远去,直到军尾都望不见了,皇帝才转身:“爱妃,咱们走吧。”
“是,陛下。”
明熙乖顺地应着,搀扶他沿着台阶往城楼底下走时,有意无意地看向商澈,商澈青黑着一张脸,跟在俩人身后回宫。皇帝年纪已经大了,年纪一大,就经受不了过多的劳累。一回到宫中,在明熙的规劝下,明熙耐心地把皇帝哄睡了,才迫不及待地出了寝殿,直奔商澈而去。商澈就在外殿里候着,见明熙来,他冷声摒去身旁众人,上前拜见:“母妃。”
明熙亦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人也在殿外候着。殿门一关,她不悦地看向商澈,质问道:“这么一点儿小事,你都办不好吗!”
商澈颇为恭敬地低垂着脑袋,试图解释道:“儿臣已经尽力去办了,但安平侯府内的守卫实在是太过森严,这才失手。”
在明熙的下一句责骂说出口之前,他为将功折罪,先道:“但儿臣也并非一无所获!”
“你有什么收货?”
“这几日,儿臣接连派去刺客刺杀钟离殇,皆失败。昨夜派去的刺客亦未能成功,但却是唯一一个被刀剐后,丢回儿臣的庭院中的。”
明熙气极反笑,“刺客都被人杀了,丢回来了,还能算是收获?我的儿啊,您该让我骂你什么好呢!”
“母妃您有所不知,昨天的这名刺客,之所以会被千刀万剐,完全是因为他刺伤了钟离殇的那位侧妃!您猜,他的侧妃是谁。”
明熙倒对程娇娥还有几分印象,她不屑道,“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而已。”
“确实是乡野丫头,可您知道她姓什么吗?”
“什么?”
“程!”
明熙眼睛立马亮起,“和程胥有什么关系?!”
“儿臣已经证实,她就是程胥失踪的女儿程娇娥!”
“好啊,好啊!”
明熙展开笑颜,痛快地笑着,“天助我南宁啊!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捉回来!”
商澈觉得明熙有些糊涂了:“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安平侯侧妃,咱们师出无名,怎么捉?再者,我的人监视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想找机会下手,但是她身边一直有高手跟着,无从下手。”
“该死!”
明熙低喝一声。母子俩人沉默一会儿,明熙又问,“你刚刚说,昨晚刺客刺伤了程娇娥,因此惹怒钟离殇?”
“不止是惹怒,应该是震怒。”
和钟离殇打了这么多年的交代,商澈早摸清了他的脾性,“这么多年,他平时一直是能忍则忍,但刺客不过是刺伤了程娇娥的手臂,他就忍不了了,母妃,您不觉得,钟离殇对这个程娇娥在乎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吗?”
明熙沉思一会儿:“照你这么说,这个程娇娥,无论如何,咱们都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控制住了?”
商澈点头,他略显不安道:“如果这次真的让钟离殇大捷而归,父皇他一定会将他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到时候,儿臣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住程娇娥,还能多一样和他谈判的筹码。”
明熙颇为头疼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小声自言自语:“我以前疏忽了,也太心软了。”
“母妃,您得拿个主意啊。”
她抬眼瞥商澈一眼,颇为急躁道,“知道了,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你还是在钟离殇身上好好地使使力,看看能不能让他直接死在战场上。”
商澈应一声,他晓得,自己办事不利,再留下来也是挨骂,于是识趣地一拱手:“儿臣先告退。”
在明熙挥手赶他走之后,他倒退出去,没多久,明熙也紧跟着离开了外殿。她领着候在外头的婢女朝自己的寝殿走,走进寝室中,又让信任的婢女在外头守着,莫要让其他人进来,然后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走到架子床后。在架子床后面,有一个柜子,她打开一个暗格,触动暗格里的机关后,只见她脚前的两块木板突然打开,木板地上,是用青石板铺的整齐的楼梯台阶。明熙从柜子上拿了一盏灯,一手提灯,一手提着裙边,小心翼翼地弯腰顺着台阶往下走,不知走了多久,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一间和她的卧室大小相等的密室跃进她的视野。密室虽大,却修的像是囚牢一般,最中间立着一根粗壮的铁柱,柱子上用铁链绑着一个鬓发散乱的人,他低垂着脑袋,身上被鞭子抽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乱糟糟的头发已经长时间没有打理,乱得跟鸟窝似的,甚至已经长出虱子。只看见精致的裙子下摆,不用抬头看,他就知道来人是谁。长时间的囚禁已经把他消磨的仿佛是一把老骨头,唯一没有消磨掉的,就是他的意志。明熙在他面前停下,拿起一根铁棍,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散向两边,露出的脸的模样,赫然就是失踪的程胥!“你到现在,还是不肯交出藏宝图碎片吗?”
程胥看着她,眼神平静地仿佛无波的古井,他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可还记得你是我南宁的侍卫?”
“记得。”
他的声音虚弱,短短几月时间,竟然就呈现出老态。“既然记得,那光复南宁就是你的使命!你忘了你的使命也就罢了,看在你曾经帮助过我逃跑的份上,我可以不记得,可你不该违背我!”
“我没有违背您。”
哪怕身为囚犯,程胥依旧不卑不亢道,“公主,南宁已经覆灭了,天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百姓们需要调养生息,为什么要平添战乱呢?”
“你把藏宝图给我,待我把老皇帝拉下马,扶我儿上位后,他们依旧可以休养生息!”
程胥缓慢而又坚定地摇头:“七皇子成不了仁君,公主,亡国之恨你也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