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笙掩藏在厚厚镜片底下的眼光一闪。所谓狂人,都是对某方面有格外执念的人。顾盼盼深知该用什么诱惑他,见他有了兴致,顺势将他一推,催促道:“赶快赶快,千羽姐姐都快难受死了。”
齐月笙平时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可一旦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迅速敏捷,眼神里似乎闪现着熠熠光彩。宁千羽半昏迷半清醒,意识朦胧间,只觉得有人一会儿在拨开自己的眼皮,一会儿又在掰开她的下巴。齐月笙在做检查,顾盼盼不便打扰,只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客厅。欧阳煞有介事地问道:“那个男人真的有本事能治好美人?”
顾盼盼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那你是希望他能治得好呢,还是治不好呢?”
她神态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欧阳立马竖起三根指头,只差跳起来了,坚定道:“我当然是希望他能治得好了!盼盼,你可不能冤枉我。”
顾盼盼半晌没有说话,良久,终于再次开口:“在这件事情中,我不管你扮演的什么角色,也不管你究竟怎么想。”
她静静地看着欧阳,语态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果决,继续道:“无论你们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也没心情搅入你们那一滩污糟事中,你们斗天斗地斗得这个世界毁灭都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只有一点,我想做什么,也请你、你们不要多嘴。”
空气凝固了几秒。欧阳眨巴着眼睛,试探着问道:“你既然知道这是他的意思,干嘛还……”顾盼盼横他一眼,道:“他的意思我就一定要听?我是他的提线木偶?”
“可我们几个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而且,你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个眼里容得进沙子的人……”欧阳还想多劝几句,却被顾盼盼截断了话头。“欧阳,认识时间的长短不能说明什么。有些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能让人记一辈子。”
顾盼盼眼神落在虚空,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却没有温暖的感觉,反而衬得她整个人格外清冷孤寂。看着这样的她,欧阳百感交集,心里的愤懑越积越多,这样的情绪最后终于酝酿出了一句微微透着抱怨的话。“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顾盼盼冷冷的视线扫射过来,终结了他的话语。没多久,齐月笙走了出来。顾盼盼迫不及待地问道:“大齐,怎么样?”
齐月笙皱着眉头,向上推了推眼镜,道:“有点麻烦。”
“多麻烦?”
“大麻烦。”
顾盼盼一颗心跟着沉了沉,索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能让她尽早好起来的办法是什么?”
“先把孩子流掉,然后再看情况。”
齐月笙几乎没有犹豫地回应道。顾盼盼摇头,“不行。不流孩子,不去医院,这两个要求必须满足。”
齐月笙闻言,静默着不说话,垂着眼睑陷入了沉思。顾盼盼立马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左右直晃,像个小女孩似的乞求道:“大齐……齐叔叔……你医术最厉害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小时候我老是听你说医者仁心,现在就是你践行给我看的时候了。大人总不能空口白话吧!”
欧阳:“……”他从来没有见过顾盼盼这幅情态,一边惊喜着,一边心里又怪不是滋味儿。齐月笙思考良久,道:“那我也只能尽力试一试,最后的结果我可不能保证。”
情况都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顾盼盼也懒得再去问宁千羽的意见,直接替她做了决定,道:“死马当成活马医,大齐,你就尽管试吧!”
幸好宁千羽这时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不然,就“马”这个字,就足以让她头上挨两记爆栗子了。齐月笙道:“不过这里的条件不行,如果可以,我建议把病人转去我的研究所。”
齐月笙的研究所其实就在“与君会”内部,只不过是单独占据了两层楼而已,多年以来都是靠着顾密提供资金支持。大楼内部转人,方便又隐秘。顾盼盼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不过做这些事毕竟多少都需要时间准备,她不由问道:“那今晚怎么办呢?”
齐月笙回头望了一眼卧房,道:“病人情况复杂,不能随便用药,暂时也只好先让她就这样了。”
顾盼盼听得很是气馁,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厉氏大楼。“千羽!”
厉少城蓦地从沙发上坐起,一向清明如水的眼神此刻蒙着一场不安的惶惑,刀刻般的脸上布上一层细密的汗水。原来是一场梦。只是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前一秒宁千羽还拉着他的手,在林间开心地玩笑,后一秒,郁郁葱葱的景色瞬间转换,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悬崖,他眼睁睁看着她脚底一滑,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朝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掉落下去。实在是不详的梦境。兀自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朝洗手间走去,打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双臂撑在盥洗台,粗粗地喘了几口气。手机铃声打破室内的静谧。他烘干了手,走出了洗手间。“说。”
“喂,老大,今天……还是没有消息。”
陈衫的声音比平常低了几度,显然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是很无奈。不过对于厉少城而言,这个消息虽然很坏,却也勉强算在意料之中。毕竟,宁千羽如果有心做成一件事,一般人还真破坏不了她的计划,除非有些状况她也没法把握。厉少城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躁郁不安,冷声道:“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能利用上的人脉网络都利用上,继续找。”
“是!”
陈衫应了一声,又试探性地问道:“老大,你不会又留在公司没回家吧?”
厉少城淡淡地“嗯”了一声。电话那端,陈衫摇头叹气,老大这是把公司当成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