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这时候忘记喜欢和暗恋,他只晓得怀中的这个女人,要死了,他要救她。所以他喜欢的女孩,他也毫不顾忌地对她大喊大叫。无非是因为一条人命。苏珊极快地安排了手术室,她的运营能力高超,协调不到五分钟。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对于宁千羽来说,拖延一分钟都有可能是在给死神送人。手术室安排好了,照明灯、无菌服和各种手术刀,麻醉药算好了剂量缓缓推进了宁千羽的血管里,可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没有主刀医生。“现在怎么做?”
苏珊换上了无菌服,露出两只眼睛也用透明塑料护着。同样装束的洛也是在想,现在怎么办?时间流逝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我没有办法动手术。”
苏珊是在一场开颅手术中出的事故,病人是个五岁的小男孩,邻居的小孩把猎枪的子弹打进了他的头。他被许多家医院拒绝,苏珊愿意接受他。可是当时医院并不同意,领导也不同意,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的手术,无人愿意冒这个险。关键是小孩子的家人名声在外。手术没有成功,苏珊没有违规,不用负责任。可是在她为小男孩的去世而伤心之际,家人到医院大吵大闹,医患关系不是一般的紧张。更甚至,有一名外科医生,被人拿着平时自己握着救人的手术刀,一刀毙命。苏珊引咎辞职,吊销执照。她无法走出这样的阴影,医人者不自医,过不去那道坎,她没办法手术。洗胃手术可以操作,可在进手术室前,洛发现宁千羽脾脏有伤口,在照片的时候看到的。“她可能真的……”苏珊冷漠道,她望着面前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女人。她的结局可能要注定。“算了,洛,我们没有办法。”
这句话像是炸弹一般在洛的耳朵边炸开,他内心在汹涌咆哮,可他面上纹丝不动。他不能反驳苏珊。“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想救她。”
苏珊安慰洛。外头的那些个人没有顾泽之的允许,他们是不会给她做手术的。洛没理她,径直地走向宁千羽。苏珊摇摇头,只当他是执迷不悟。洛开始拿手术刀,一大块无菌蓝布,空缺的地方移动到宁千羽脾脏的位置。锋利的刀面划开一条血迹,皮肉连层被分开,洛兴奋道:“过来帮我,我找到了。”
苏珊走过去帮着他递刀子和止血布,再来穿线缝合。缝合的线可以被人体吸收。“你能做缝合吗?”
洛问道。苏珊犹豫了一会儿,“我来吧。”
“好。”
洛把位置让开了。整个过程说来简单,进行了四十多分钟。洛额头上细汗涔涔,他发现苏珊亦是如此,便为她擦汗。苏珊拿住线的镊子没停,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密密麻麻的一条痕迹。“快要完成了,稳住。”
洛鼓励道。再看被蒙住头的宁千羽,斜上方,心率规律地起伏着。原以为要完成的苏珊也快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在针照例穿过……鲜血蒙住了苏珊的眼睛!她的眼前瞬间血红一片。她愣住了……如同当年。原本规律的心率开始骤降,洛回看苏珊,她已经被之前的阴影所笼罩。“苏珊!”
苏珊蹲在地上,双手还握着手术镊子和刀,喃喃自语,像是个失常的疯子,“我做不到做不到,我没有办法做手术,我害死了人,我不是医生……我不会做手术……我不会……我不会。”
大出血,洛拿止血布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不要啊!宁千羽你不是还有你爱的人吗?坚持一下,我求求你,坚持一下,我能想到办法救你的。”
洛的信念开始奔溃,他甚至不奢望自己,祈求上帝。“不管是谁,救救她吧……”洛已然带了哭腔。“等一下!”
洛看到推门进来的人,他和他一样穿着无菌服装,顾泽之反倒没穿。“没有问题吗?”
顾泽之问。“没有。”
洛看不清楚,可他知道穿着衣服的人,就是能救他宁千羽的人。“年轻人,松开。”
他来指导他了。洛不是傻子,可是对方说的话,他就乖乖地照做了。“你能处理这个吗?”
蒙面的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对顾泽之道:“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要把手术室里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带出去。”
顾泽之拉着苏珊出去了。就剩下的蒙面男和洛。“我们现在怎么做?”
洛急忙道,跟懂医学的人在一起说话,应该是默契的。蒙面男用仪器探头伸进去,看到了脾脏内部的出血口,屏幕上一清二楚,他对着屏幕道:“你看,伤口不在外边,强行地缝合外头是没有用的,里头还在出血,迟早会把外头的崩开。”
洛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没有高超的医术,不能发现里头的出血口。配合着医术高超的蒙面人,洛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弄完全部。手术完,二人出手术室,洛跟他身后,“你好,我叫洛。”
他争着去问候这个男人,洛有感觉,他天生就是他的老师。至于宁千羽是由顾泽之指定人照顾,术后的养护不需要他们来做。“你好。”
蒙面人脱下了无菌服,口罩和手套,再用医用消毒洗手液洗手。洛十分高兴,他觉得蒙面人给他看他原本的模样,对自己的提议应该是能考虑的。他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我仰慕您,就刚才你缝线的速度和专业,以及在手术室里给我讲的那些,我受益颇多。你能收下我做您的学生吗?”
洛用了敬称,还朝着他鞠躬。“我能知道怎么称呼你吗?”
等一下?他好像是个老外?可能听不懂江城话,洛贴心地用外文翻译了一遍。对方哈哈大笑,“你不用翻译,我能听懂的。”
“真的吗?”
洛不敢相信,他说的非常相似他们这儿人的口音,“那么我的事情,你能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