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毒局门口,此刻乱作一团。远远比昨晚还要多的人数,差不多将整条街道都给堵了。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三百人。横幅,记者,哭闹,斥骂。二十几个禁毒局的警察跟对方僵持着,像是随时都要被浪头卷进去。横幅之上字迹血红:死不见尸,杀人偿命。韩东车子开到近前,见这状况,便知道蒋熊死亡的消息被走漏了。关键,现在化验报告还没出来,他跟这些看似家属很可能又不是家属的人,不好接触。“你他妈给我滚开,我要见我爸!”
一个年轻人,身材略胖,跟蒋熊相貌有几分相似。也最为激动,不止一次推嚷禁毒局的警察。缓缓的,这些人已经快靠近禁毒局门口。此类情况无疑是最为难处理的。人,蒋熊死了是事实。死因还没查出来也是事实。韩东观察了一会,发现很多来闹事助威的人都是蒋熊手底下夜场的保安。说白了,就是当地混混般的角色。这些人,擅长虚张声势。禁毒局越退,他们属于越来劲的那种类型。韩东拉开了车门,拨开人群往里面走。零下三十来度的气温,禁毒局的警察很多额头上都见了汗。见到他,忙大声道:“都先别闹,我们局长来了。”
声音不大,但还是让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韩东身上。紧跟着,至少几十人把韩东围在了中间。那个相貌颇似蒋熊的年轻人径直就冲韩东大声嚷嚷:“我爸人呢?他人哪去了,就算是个尸体,你们凭什么不通知家属。”
“在禁毒局呆了没三天,人就死了。你说,是不是刑讯逼供!”
“对,你他妈的怎么不说话。”
“一群黑警,蒋爷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就失踪了!”
好多张嘴,乱糟糟的让韩东不知道回应哪一个人。只那个蒋熊儿子伸手要揪他衣领之时,本无动于衷的韩东,骤然寸步上前,一个反擒拿,把人摁在了地上。他的眼中,这里没有人是死者家属,全都是一群犯罪分子。蒋熊的这个儿子,他的妻子,亲戚,朋友。作风究竟如何,韩东一清二楚。不说跟蒋熊一样穷凶极恶,至少一个也不干净。蒋春阳没想到这人下手如此狠辣,既疼,又挣脱不了,他嗷的一声发出惨叫。“你想干嘛。”
“赶紧给我松开!”
突然的举止,不但让禁毒局那边的警察有点呆住,也将一群蒋熊的家属情绪完全点燃了。嚷嚷着靠近,气质全然变了。海城人凶悍,更何况是这些本职就是混混的人。韩东知道这会有人拍照,拿出了自己证件,程序上迅速提醒了几句。见制止无果,他枪口上抬,对空接连开了几枪。丢开蒋春阳,一个人,把所有人拦在了原地。因对空开枪之后,他把枪口瞄准了走的最快的混混。钉子一般的眼神,让那人汗毛直竖。韩东见终于安静了些,在这些人脸上扫视:“谁是蒋熊家属,想谈事情,站出来跟我去禁毒局,我一五一十的跟你们说清楚。用这种方式,解决不了问题。”
他枪口垂下,重新放回腰间,无形中舒了口气。韩东没表面上来的镇定,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开枪……这种局面下,开枪有时候并不一定压的住场面,还有可能会更乱。只不过,代表着禁毒局,韩东别无选择必须站出来而已。蒋春阳对这人多了几分忌讳:“我是蒋熊的儿子。现在谁他妈还敢上里面去……”韩东随即改口:“不进去也行,到我车里谈。”
蒋春阳琢磨着这么多人,他应该不敢怎样:“谈就谈,怕你啊!”
韩东看了一眼被堵死的道路。蒋春阳摆手:“都让让,我看他今天要说什么。”
都是他的人,闻言,自发腾出了一条道路。韩东先走,蒋春阳随后跟着他进了不远处的车子。谈话内容,没有人听得到。只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蒋春阳十分激动。韩东则低着头,连口型都看不到。十五分钟,只有十五分钟。蒋春阳阴沉着脸从车里走了出来,带人离开。韩东是等他走后,才摇开了窗子:“赵哥,有事电话,我也得走。调查组的人过来,就说我在忙。”
那名被称为赵哥的缉毒警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答应之余,韩东的车子已经慢慢倒回转向。韩东没跟蒋春阳说太多,就让他等检验结果出来。至于尸体,现在可以去医院看……还有,稍讲了些蒋熊死因的蹊跷之处。蒋春阳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懂了韩东那些话。谋杀,他其实也不信自己父亲真的会死于刑讯逼供,谋杀倒是能说通了。且韩东话里话外虽没威胁,态度却少见的强硬。再僵持下去,结果只可能让幕后黑手笑掉大牙。于是再不甘心,蒋春阳只能先赶去医院,看看父亲再说。……汪冬兰这会在办公室中。端着茶水,满脑子全是韩东这个名字。她罕少忌讳过谁,手段雷厉如白雅兰,她也并没太放在心上。海城,是她的地盘,明处暗处,不必要怕。只半点看不透韩东,看不透这人到底心里藏着多少事情,也看不透他具体的用意是什么。利用万广义的尸体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紧跟着又反常放开了这桩案子,交给手下来处理。还有就是刚才厅里打来的那个电话,是有意向要把她从海城调走。深呼吸,汪冬兰拿出了手机:“见一面。”
对面声音俨然就是魏海龙:“行,老地方,等着你。”
老地方,也只有汪冬兰知道具体是哪儿。她放下手机,没脱警服,驾车直接前往。有些话,她已经藏了许久,必须要说出来。否则,等她被调离海城,会没机会再说。她想要魏海龙离开,尽快。不是出于关心,是出于自保。魏海龙完蛋,她势必会受到牵连。连最后的手段都被韩东识破,她拿韩东已经没有了办法。那个调令,也让她初次见识到了韩东背后的能量。可能就简单一句话,调令便下来了,难以想象。她好歹是个正处级实权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