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梅林深处,落染立于阵法中心,雾露栖在落染肩头,梅花雪白,一眼望去分不清是花还是积雪,只见漆黑的树干绵延望不到尽头。“你的两颗内丹,皆是在内力穷尽的凶险之时,能够领悟天地灵气,才化生的。此前,你的木系术法也算纯熟,为师专门为你设下此梅花阵,希望能助你有所突破。若真坚持不住,就捏碎你手中的寒客珠。”
楠枝的声音在梅林上空响起。落染看了看手中的血色灵珠,深深一揖,“多谢师父!”
楠枝在阵外,缓缓闭眼,凝神调息,落染身边的梅树开始移动变幻。雾露立刻化形护在落染身侧,落染连忙安抚,“雾露,这是师父在帮我破境,不会真的让我出事,你不要紧张。一会儿我有可能会受伤,你也不要过来帮我,懂了吗?”
雾露变回了小蝶,静静的飞到一边。既然是要突破木系内丹,落染就不能使用水系和风系的术法来防御,只能尝试靠木系术法控制阵法中的梅树。法阵中的梅树逐渐向落染靠拢,挥舞着虬枝要将落染困住,梅花的花瓣也汇聚成浪向落染涌来。落染气沉丹田,挥手结印,将花浪化成屏障,挡下了树枝的第一轮攻击。虽然是灰突突的一颗丹,对于木系灵力的运用也比结丹之前得心应手得多。一波刚过,一波又起,四周的花枝密密匝匝的同时向落染刺来,落染凝神结印想控制花枝,但是没有成功,只能向上跃起躲避。不想头顶又一层花枝从四面八方聚拢挡住了落染的去路,雾露见状立刻化形,用翅膀护住落染,御风将花枝打散。落染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雾露,回来。”
雾露扑闪着翅膀,变回小蝴蝶,飞到落染身边。“你啊,不用这么担心我!破境嘛,总要灵力达到边界才有机会。真有危险,我也能用水系风系术法护自己周全。师父也在阵外盯着,我不会有事,要是实在担心,你去外面等我。”
雾露赶忙飞到落染肩头,还往落染脖子那边挨了挨,表示坚决不走。落染只好无奈的笑着说,“好吧,你可不能再添乱了,不然我就将你送出去。”
雾露动了动触角表示同意。落染仔细观察着梅林,感受着花木的灵力在四周涌动,落染一跃而起,几条长枝飞快的从她脚下扫过。紧接着,几缕花瓣迎面而来,落染躲避不及,左臂被花瓣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细细的渗着血。树枝一刻不停,像长鞭、像利刺、像棍棒、像绳索,…花瓣如同飞刃,密不透风,几个回合下来,落染已经遍体鳞伤。阵外,羽倾十分担心,“师父,她能撑得住吗?”
楠枝面色平静,“就是要让她撑不住,身心都到临界,才能激发潜力,才能有机会破境。”
羽倾仍然担心,破境要领悟天地灵气,虽然落染前两次破境都是危机之时成功,但也是机缘巧合,人为的逼迫潜能未免太过心急了。“中原传信了,送去北莽的质子死于意外,北莽要求中原送公主去和亲,所以她和银粟七日后便要启程回宫。她想在离开之前再破一境,好有能力庇佑母亲,”楠枝淡淡道。楠枝轻轻挥手,有数条树根从地下暴起,攻向落染。落染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勉强能控制阵中的花瓣,堪堪躲过树枝的攻击,身上各处的伤口都在渗着血,脸色也渐渐苍白。此时树根暴起,落染无力招架,被两条树根直击胸口,口吐鲜血,晕倒在地。雾露飞到落染跟前,伏在她伤口附近。楠枝立刻收手,和羽倾上前查看。雾露扑闪着翅膀,蝶粉簌簌的落在落染身上,细小的伤口慢慢消失,严重的伤口也在缓缓愈合。落染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小屋的床上,雾露栖在她身边,看到落染坐起来,便围着她打转。落染身子虚弱,雾露治好了落染的外伤,但是内伤还是需要时间和药物疗养。外面传来脚步声,银粟提着食盒走进来。“呦,还真醒了,妹妹怎么这么心急啊,可惜这回你是白遭罪了。”
银粟将食盒随意的扔到桌子上,阴阳怪气的说道。“妹妹不用担心,你一定会平安无事,顺利到达北莽的,所以破不破境不重要,你现在要好好想想如何讨得北莽君主的欢心。”
银粟说罢便转身走了。落染盯着门口良久,叹了口气。五日后,落染再次来到梅室,拜见师傅。“起来吧,你伤还未愈,明日又要启程回扶风。”
南枝关切的说道。落染再拜,“师父,落染斗胆,想试试花藤。”
羽倾震惊的看着落染,这丫头莫不是疯了,重伤未愈,要试师父的本命法器。“你伤还没好,破境要靠机缘,你不要太心急。”
南枝劝道。“师父,落染命苦,没有倚仗,若修为不够,怕护不住母亲,求师父成全!”
落染态度坚决,南枝叹了口气,伸手召出花藤,一条嫩绿色闪着金光的细藤从南枝的掌心伸出。“你可想好了?”
南枝问道。“多谢师父!”
落染目光坚定,扣首谢恩。花藤缠上落染的身躯,绕了三圈之后慢慢收紧,落染渐渐面露痛苦之色。羽倾别过头不忍看。修仙者皆可以修炼自己的本命法器,依靠自身灵力凝聚成形,炼成之后,与自己神识相通,能最大限度发挥修士的实力。但若本命法器受损,修士丹元也会受损,所以大家都不常拿出来用。南枝已是玄相之境,花藤自然杀伤力极强。而且花藤的运作之法也与一般法器不同,被它缠住的人,体内的木系灵力会被花藤控制,会离开修士自身的经脉,涌向花藤,被缠住的人,会觉得体内有亿万根针在游走,痛不欲生。随着灵力的聚集,嫩绿的花藤上会开出红色的花,鲜艳夺目。落染咬着牙,忍着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雾露在她身边焦急的盘旋。上次梅林的修炼,虽然没能破境,但是落染木系修为大进。不过,在花藤面前还是不堪一击。随着疼痛不断加剧,落染的灵力越来越弱,花藤上渐渐开出鲜艳的花。“师父…”羽倾怕落染受不住,想让师父停下来。南枝摆了摆手,止住了羽倾的话,羽倾顺着南枝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落染的神情从忍受痛苦慢慢的变成全神贯注。在遍布全身的疼痛中,落染找到了自己木系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所有经脉,她慢慢的带着自己的体内的所有灵力在这些经脉中一遍一遍的流转,用水系和风系的灵力为木系灵力打通、扩充通道。没过多久,雾露不再焦急的乱飞了,安静的停在一边的梅枝上,周身有流光闪动。南枝轻轻挥手,收回了花藤。“她快成了。”
羽倾看着入定的落染,心中大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结丹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马上就要突破羽翙境了。花藤离体,木系灵力又能逐渐在体内积蓄。南枝走到落染身侧,掌心抚上落染的脊背,一股浑厚的灵力注入落染体内,将的经脉胀满,随着灵力的流转,木系内丹也开始出现裂缝。南枝感受着落染体内的变化,在关键时刻,又送了一股灵力进去,落染只觉得丹田澎湃的灵力奔涌而出,周身通畅,余伤也好了大半。雾露本来伏在花枝一动不动,此刻抖了抖翅膀,展翅有铮鸣之声,羽翼七尺有余,周身流光更胜,文脉也在原来的白蓝之上多了一抹绿色。“多谢师父!”
落染再次拜谢南枝。南枝将落染扶起来,“你果然有天赋,聪慧,有韧性,为师没有看错你。”
“师父谬赞,全赖师父鼎力相助。”
落染目光真诚,心中也确实感激南枝。“梅岭有了落染,师父也能宽心许多。”
羽倾温柔的笑着。“师父,落染还有一事相求。”
落染想南枝深深一揖,“落染的修为,还请师父暂时帮落染隐瞒。”
南枝叹了口气,“你们皇室的争斗我不想插手,至于你的修为,为师不会替你撒谎,也不会主动挑破。”
“多谢师父!”
从梅室回到小院,落染拈了一只讯蝶,心中想着,希望那个人还活着。傍晚,顾思危就见到了这只讯蝶,在沉闷冰冷的暗卫营,这只讯蝶显得尤为灵动娇弱,让他想起那个月光下起舞的姑娘。明天顾思危就要过生死道了,能在这个时候收到落染的消息,顾思危很开心,伸手向怀里探了探,摸到了装着护心丹的瓷瓶。之前顾思危答应落染做影卫,只是交易一个能留在皇宫又灵活机动的身份。如今,这护心丹在天雷下护住了自己,这恩情,无论如何也是要还的。顾思危轻轻挥手,讯蝶散成点点亮光,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