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上,许凡是被蒙着眼睛的,似乎是不愿意让他看到离开冥幽的路。梅山长老使用一根玄气丝线牵引着他,不疾不徐地蹬着台阶往山上走,时不时提醒道:“抬脚,前面有坑,向左走……”许凡问:“九湖园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说我去了九湖园有生命危险呢?”
梅山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不让你去完全是为了你好。”
许凡说:“不去九湖园,总可以转到其他园区吧?”
梅山道:“家主说了,要你老老实实呆在青花园中,你还是不要多想了。”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期间梅山多次使用玄法,带着许凡腾空而起,辗转跳跃前行。线路十分诡异。许凡本想把行走的线路记下来,几次跳跃之后,他完全摸不着北了。到了目的地,梅山摘下了他的眼罩。许凡发现在自己身处悬崖之巅,背后是一片竹林,风起竹动,竹叶沙沙作响。梅山说道:“这里是翠竹山,风景秀丽雅致,把你师傅的葬塚安置在这山上,配得上他的身份。以后这整座山,不会让其他人入葬,算是他一人的葬塚。你自己挑个好地方下棺吧。”
许凡抬头望天,天色阴沉,乌云正在聚集。此时刚过辰中,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半时辰。他得想办法把这一个半时辰消磨掉,争取等到雨落之后,再给魏千尝祭祀。他装出一副认真模样,开始在竹林中四处游荡,手中比比划划,时而仰天观瞧,时而跨步测距……梅山见他煞有介事,心中好奇,问他:“难不成你还精通堪舆之道?”
“略懂一二,”许凡在地上画图,大言不惭道,“我摸骨看相的手段堪称一绝,寻龙点穴的水平就略逊一筹。不过,选一处好墓地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摇头晃脑说道:“所谓,点穴缺一指,如隔万层山。坟后无来龙,久后绝人丁。必须得把位置选的精绝,才能得福泽庇佑。”
这些话都是他前世从盗墓小说中看来的。他故意说自己摸骨看相的手段堪称一绝,是想骗梅山求他看相,好在对方手心种下【神纹】。可惜,梅山不为所动,连回话的意思都没有。许凡很尴尬,只能继续“寻龙点穴”。他找坟地的这段时间,陆续有梅家的长老、执事前来,都是来见识【筝雷术】的,他们带来了诸多材料工具:砌好的青石、墓碑、一口上好的梨花木棺材,以及魏千尝生前寄给梅家的诸多手札。因为没有尸体,所以只能做个衣冠冢,拿他生前的遗物入葬。半个时辰之后,许凡终于选定了一块地,拿树枝在地上画出了墓地的轮廓。梅山见他选好了位置,四下观瞧,也看不出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问道:“确定是这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挖个坑?”
许凡摆摆手:“我师傅的坟,我自己挖。不能由他人代劳。”
梅山点点头:“那你快一点,马上就要下雨了,别耽误了引雷。”
“很快,很快……”许凡嘴上答应的爽快,挖坟的时候,却是用一双手来挖,一抔土一抔土,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用指头扣。梅山很无语:“锄头、铁锨都给你备好了。你有必要这样么?”
许凡一本正经说道:“我要挖的这个塚,名叫孝徒塚,乃是徒弟为师傅立的聚福的坟塚,挖坟时,需要受苦受累流血流汗,以报师恩。如此我就能得到长久的福泽。你放心吧,落棺之后,就快多了。绝不会耽误引雷的。”
他在这胡说八道。梅山也拿他没办法,人家给师傅立塚,外人多管闲事,站不住理儿。来的梅家人越来越多,金殿之中,二变境界以上的人,几乎都来了。按说这时候,梅家人应该集中精力侦破药库失窃案才对,但梅宜年有意要削弱药库失窃案的影响,故意传令,号召大家前来学习【筝雷术】。一些天赋极佳,十分受宠的小辈,也来看热闹。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个养尊处优,衣饰华丽至极,站在人群之中,对许凡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就是羊生公子呀,我听说他面生脓疮才戴面具的,可我看他脸上并无脓疮啊。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就是瞎了一只眼。”
“他太过嚣张,惹怒了宜雷长老,宜雷长老就把他的眼睛给挖出来了。”
“宜雷长老这次闭关,也不知能否步入半悟之境。”
“真是羡慕啊,我要是有宜雷长老一半的天赋就好了。”
梅宜雷这人,情商智商都低,但是修炼天赋极高,这几天偶然窥到了大道的边缘。故而闭关寻求突破,所以并未露面。到了巳时末,天空落下了雨滴,梅宜年协同梅宜风和梅鹿云两位外事长老,一同前来。梅家的高层,几乎到齐了。许凡也终于把坑给挖好了,半身泥泞,满头大汗,双手指甲尽数崩碎,鲜血直流。当真如他所讲,是受苦受累,流血流汗。梅山向梅宜年禀报道:“他非要自己挖坟,说是要立什么孝徒塚……浪费了不少时间。”
梅宜年见许凡神情肃穆,态度诚恳,当真是尽心尽力,在为师傅立塚。说道:“魏千尝培养出来的徒弟,虽然性格乖张,但如此孝顺,倒是值得我梅家子弟学习呀。”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便有长老叫来那群年轻子弟,说教了一番。许凡见已经开始下雨了,就加快了进度,叫人帮忙下棺,又将坟墓砌牢,立上墓碑……一直忙到正午,终于把整个塚给建好了。他以血水写碑,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连续磕了几个响头。一开口,声音悲切,哽噎如破了洞的风箱:“师傅啊,徒儿苦啊。你说说你,平日里在秘境之中,横行无阻。怎么偏偏我入赘了梅家,你就身死秘境了呢?”
“哎,你可知道你死后,徒儿受了多少委屈?”
“梅家之中竞争残酷,我骨资败坏,被贬入了九层,受尽欺凌,连眼睛也被梅宜雷打瞎了一只……”“若是您还活着,定会将他抽筋扒皮,拔骨熬髓,为我出气的。可惜,你死了,我只能忍受欺凌啊。”
他哇哇大哭,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之中。脑袋就跟啄木鸟似的,不要命的往墓碑上磕,“咚咚咚”,头破血流,血水洒在墓碑上,偏偏雨势转急,很快将碑上的血水冲刷干净。他立刻再一头磕上去,把血水补上,像是在故意较劲一般。这场景简直是杜鹃啼血猿哀鸣了,叫人不忍直视。梅家人的小辈们看的咋舌,纷纷偏过头去。许凡口中尽是一些诉苦之言,极不中听,说到最后,竟然开始破口大骂,不是骂梅家,而是指着老天大骂。骂老天不开眼,骂天下没公理……变着法的说阴阳话。梅家人面面相觑,都很尴尬。梅宜年脸上挂不住,对梅山说道:“把丹药给他,叫他少说些废话。”
梅山便将七个药瓶递给了许凡,说道:“这是你要的‘七圣丹’,你烧给你师傅用吧。”
许凡心中一喜,他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七圣丹。他擦干了眼泪,对着墓碑说道:“师傅,我给您准备的祭品来了,这可是七圣丹,您生前最想见识的东西。”
他接过瓷瓶,七个瓷瓶,每个瓶子上,都贴了标签,写了药名。木王丹、木仙丹、一元地灵丹、开阳离陨丹、太素同心丹、驻颜丹、龙象丹,一个不少。许凡先打开“木王丹”瓷瓶,把里面的丹药倒了出来。这瓷瓶里就装了一颗丹药,长得乌七八黑的,看起来就跟一颗老鼠屎似的。许凡顿时就傻眼了,他脑海里,【雷雨炼金术】显示出的信息是:“不知名废丹……”废丹?坑爹呢?他将其他六瓶丹药依次打开,只见里面装的丹药,都是一个模样,全都是黑乎乎的。许凡十分诧异,一脸委屈,扭头问梅山:“你给我的,是七颗老鼠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