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又在病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宁意以累了的借口将人支走。走之前，她清晰从妇人的眼里看到了受伤。但宁意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忌旁人的感受，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其实并非对秋容或者是李宥齐有意见，和真正的家人分别这么多年，宁意也从来没有对他们任何一人产生过怨怪的情绪。事实上，这么多年过来，她早已经把自己的心态练就的相当平和。也可以说是死心。因为不敢抱有期待，怕等来的结果是失望，所以情愿从一开始时就把那层期待在萌芽时扼杀。宁意发现这样的自己和闻青砚越来越像。外人眼里看来，甚至有些冷漠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这样的状态于她而言才是最舒适的。事到如今，她自私到不想成全任何人，只愿自己活得自在。所以，当时她逼着闻青砚去看心理医生时，他其实内心格外煎熬吧？明明已经不想迁就任何人，却还是在她这里屈服。宁意心里空洞的要命，现在领悟到闻青砚的好，对她来说其实一件特别折磨的事。她会控制不住的一遍遍把他们经历的每一件事拿出来，巨细无遗的在脑海中演绎一遍。只不过，这次是站在闻青砚的视角。她想象他是怎样压抑着自己疯长的爱意，拼命做出不在乎的假象。那时的他，一定十分难熬。像个精神分裂般，一面忍耐，一面深爱。嗡——电话震动声将宁意从沉到海底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来电显示，眸光迟钝的晃动两下。是秦许。眸底突然涌出大把大把的光亮，宁意屏住呼吸按下接听键。现在的她迫切的想要抓住一些有关闻青砚的人或事，对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如获至宝。“乔小姐，你还好吗？”
秦许略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宁意紧紧抓着手机，近乎哽咽的嗯了声。“我从电视上看到海城的新闻了。”
男人艰难的开口，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后，还是没能按捺住，打破了自己的承诺。“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是关于闻总的。”
宁意抿唇，唇线微颤，她竭力平复着声音：“你说。”
“其实在半个月前，闻总查出肿瘤，医生说，快则三个月……”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切的听到这些话，宁意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切都能串联上了。他为什么突然说要分清界限，为什么给她钱给她房子，像交代后事一般的，一股脑儿要把他所有的家产全部塞给她。他做好的万全的准备，打算全身而退了。闻青砚全面的算计着每一个人，只为给她留一个他为她创造的童话世界。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潜伏的危险。他把所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存在，一次性拔除的彻底，周到的变态。“还有吗？他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宁意声音发紧，期待着能从秦许口中听到些转机。比如他其实也料到了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再比如其实是检查结果出错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得癌症，这些都是他骗她的。她幻想的同时，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幻想。“没有了。”
秦许声音低落，闷闷地入耳。宁意眼底的光点点暗淡下来。许久许久，她都没再出声。通话一直持续着，秦许也没有挂断。十分钟后，电流将男人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送过来：“乔小姐，您要多保重，闻总做这么多就是希望您能好好的活着。”
是啊。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目的。他希望她活着，开心的，幸福的活着。真是个自私鬼。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世界上，竟然还希望她活得毫无负担。宁意轻轻嗤笑一声，挂断了电话。“不会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叹息。“不会再好了……”……李氏集团，会客室。李宥齐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男人，眉心微蹙。如果不是那张脸实在刻骨铭心，他险些要认不出，跪在地上的人是温庚。那天在世纪酒店，他开枪打死温南心后便趁乱逃跑了。闻青砚的人都没能把他拦住，李宥齐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找到李家报复。这几天家里的防护设得很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他没想到，他所忌惮的人，会变成这幅模样。温庚不停的磕头，他手脚明显的肌无力，因此简单的磕头的姿势做起来都十分艰难。空气中弥漫着不太好闻的气味，像是腥臊，又像铁锈血腥，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是谁让你来的？”
李宥齐出声询问。中午在医院，助理只说有个姓乔的人在公司等他。结果他回来便见到温庚跪在这里，见到他，像见到了救星似的不停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洞，粘稠的鲜血顺着眉骨滴到地板上，汇聚成一小股血凝成的水洼，也没见停下。听到他的质问，温庚总算停顿住，他张嘴，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李宥齐心头一跳，目光落在他黑洞洞的嘴上。助理上前查看一番，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李总，他舌头被人拔了。”
李宥齐唇线紧抿，胃里有些翻涌。“说不出来就写字。”
温庚听懂了，可他做不了，手脚无力的抬起，条件反射的颤抖着，尝试了几次，却连一条完整的直线都画不出来。显然，送他来的人提前考虑到这一点，做足了准备。李宥齐面色稍冷，到底是谁？把人送到他面前，为了不透露身份，把温庚的舌头拔了，手脚筋挑断。饶是李宥齐自己，也做不到这么狠辣的程度。“李总，前台说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信？李宥齐掀起眼皮：“拿过来。”
助理将信封递过去，信封上落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小字。【李宥齐亲启】信纸展开，只有寥寥几句话。【卿见信安，不才乔默，我送李总的见面礼，可还满意吗？】“乔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