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清昙心中期待变得更为旺盛的一点则在于,他与单乌之间那傀儡术的联系,并没有呈现出削弱的势态,依稀还牢固了一些。这点变化使得清昙甚至能够凭借这种联系,清晰地感受到了单乌那想要寻找什么的迫切,并且察觉出这种迫切与鲜血有关。单乌此时也已经落在了地上,半蹲的姿势,偏着头看向清昙,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悦,眼神茫然了片刻之后,露出了一副知错了的心虚表情。“哈。”
单乌的表情让清昙彻底放下心来——至少自己对单乌的控制,依然是牢固且可靠的。“那个高人没有解开我的傀儡术,却似乎用了什么手段激发了他嗜血的本能?”
清昙的心中盘算着,不由自主就往让自己欣喜的方向偏移了,“莫非,那个高人是真的打算将他送给我作为傀儡了?”
“那么,是需要我利用他,做成什么事情,才可算是时机已至呢?”
清昙一边绕过那满地狼藉的尸体,一边缓缓向单乌走去,而那些幸存的妖兽领了命令,远远地避开。单乌半蹲在地上,看到清昙的靠近,低着头微微往后瑟缩了一下,却又有些难以抗拒想要亲近清昙的情绪,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直到清昙的手摸上他那满是血腥味的依旧湿漉漉的头发的时候,方才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不就是想要血么?没关系,这玩意多得是,要不了多久,你就算想喝神仙血,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清昙轻声地说道,而单乌闻言,抬起头来,露出的是极为灿烂的笑容。……清昙并没有欺骗单乌,因为在不久之前,宗主与他商讨升仙道相关的是要事的时候,提及紫霞山中有开启升仙道的关键之物,所以,不能再任由紫霞山这样继续封山下去了。为了破开紫霞山的山门,清凉山决定派出圆字辈的所有长老,其中更有一位据说对阵法一道颇有研究的天才。“不是吃斋念佛行善积德的么?怎么连阵法也颇有研究了?”
清昙心里有些不以为意,但是既然清凉山的老和尚们都如此说了,便只能如此信了。而为了配合清凉山的行动,中桓山已决定让清昙与清蝠一起出动,两人对于驱使妖兽都颇有心得,故而虽然清蝠的水虺已经化为飞灰,但两人仍可试着协同合作。“说到底,不就是想让我用自己豢养的妖兽去补他的损失么?”
清昙心中不屑,却也有一丝暗喜,“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其实连清蝠都已经成为了我手中的傀儡了,哈哈哈,这买卖于我,倒是一点不亏。”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清昙除了准备前往紫霞山助阵之事,便是在观察单乌的一举一动,而让他越发欣慰的是,在饮过鲜血之后,单乌再也没有发生过记忆回退的事情,短短的十天半月,已然又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道童了。于是清昙索性直接拿那些妖兽的血肉来喂养单乌,而单乌居然也没有反对。……清凉山众人已经来到了紫霞山的山门之外。整个紫霞山都被云雾包裹着,云雾之中丝丝缕缕的紫气流转,间或有一些电光闪烁,根本不用靠近,便能感受到其中孕育的生人勿近的气息。一个胖大和尚盘膝坐在金莲之上,抬头看着前方那浓郁得如同牛奶一般的云雾,口中念念有词,同时不断地以指做笔,在空中写写画画。护卫在他身边的同样也是一群和尚,一个个体表泛起金光,双目炯炯有神,不断地四下里扫视着,逼得一些想要上前套个近乎的其他宗门的修饰,都有些畏惧而不敢上前。半晌之后,那胖大和尚舒展了眉头,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圆觉师弟,可是有头绪了?”
一直立在那胖大和尚身边的一名手持禅杖的武僧模样的和尚忙不迭地开口问道。“圆觉已知此阵奥妙,只待稍作安排,这紫霞山大阵转眼可破,圆真师兄大可放心。”
那胖大和尚正是消失于铜山关一战之中的圆觉,不久之前,他找回了宗门,声称自己有了奇遇,已然学会了破阵之法,故而清凉山终于下定决心,将紫霞山一股脑地斩尽杀绝。那被称为圆真的武僧面露喜色,招呼了一声其他人,便护着圆觉撤离,重回清凉山驻地。继而一张张帖子从清凉山的驻地被送出,那些在紫霞山外已经驻扎了将近半年的小宗门,总算是看到了了结此事的希望,无不是暗暗欣慰,甚至开始摩拳擦掌,意图从紫霞山中,将自己这大半年的损失全数捞回。“紫霞山这大阵如此豪奢,就算给拆了四分五裂,到时候若能得到些许部件,也可算大赚一笔。”
“紫霞山当初将黄天岭刮得地皮都不剩,不知道抢走了多少好东西,眼下,可就轮到我等替天行道,替黄天岭,将那些不属于紫霞山的东西重新抢回来了。”
“紫霞山一向与中桓山清凉山等并称,你们看那些清凉山的和尚们手里用着身上穿着……搞不好我们杀进紫霞山,随便扒光一个弟子,便足以抵过这些日子的辛劳了。”
“你们莫非就不怕那据说比黄天岭朱瑱还要厉害与可怕的怪人?”
当然,也有人隐隐地有所担忧。“清凉山的和尚们倾巢而出,为的不就是斩灭那个怪人?反正有那群和尚顶在前面,我等见事不妥,瞅着机会逃走便是。”
“也是,我们这么多人,四散而逃起来,紫霞山的人再多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就将我们一网打尽。”
“确实如此,只不过,若是清凉山的那些和尚顶不住紫霞山的怪物……我们就算逃回宗门……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呸,这还没开打呢,你们这些人就开始想着打输了怎么办——你们都是为了什么才驻留在这紫霞山外的?难道就只是为了看别人拼死拼活的笑话?”
“不敢,不敢,息怒,息怒,我等驻留紫霞山,为的自然是要看到某一天,紫霞山自作自受,泯灭于天道循环之下。”
“你们这些人,就会阴阳怪气,可千万别阴阳怪气地忘记了——你们这一辈子,能够进入中桓山清凉山这等大宗门的视线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么一回了。”
“就算为了这个机会,怎样也要拿下几笔战功啊。”
……次日,中桓山的清昙与清蝠同时到达,跟在两人身后的,大大小小十来只奇形怪状的妖兽,其中甚至还有个全身裹在斗篷之中的人形妖兽。中桓山与清凉山双方见礼,圆觉跟在师兄们身后,装作好奇,将裹在斗篷之中的单乌上下打量了几眼,方才笑嘻嘻地收回了视线,对清昙与清蝠详说了破阵之法。“却没想到你清凉山的和尚,对于太极八卦之类道门机巧,也是如此精通。”
清昙开口赞叹了一句——语气的确是在赞叹,但却总让人觉得意有所指。“只是因为之前奇遇,对此略有所得而已。”
圆觉念了声佛号,“这以阵破阵,居于阵眼调动诸多修士一事,只怕还要麻烦清昙道友了。”
“必不会令诸位失望。”
清昙拍着胸口保证着。……一个由天罡地煞总一百零八人组成的阵势在紫霞山外摆开,清昙手持令旗,居于阵眼之中,他的那些妖兽与其他人一起,散落在了这阵势的周围,以做警戒之用。丝丝缕缕的莫名关联以每个阵中人为中心,四下蔓延了开来,最终全数汇聚于清昙手中令旗之上,那一片看似无序实则有序的星点,正一一对应于阵中之人。这令旗也是一个类似于通天镜,或者单乌弄出来的那赎罪令一个类型的法器,只不过这令旗并非只是被动地呈现出他人的位置信息,而是会将执掌令旗之人的指令,通过灵力之间莫名的联系,传递给阵中每个人知晓。这令旗本是清昙用来指挥他那群妖兽的——特别是昆虫类的妖兽,总是一群一群的集体行动,就更需要这令旗作为中介,来让这些昆虫行动的轨迹变得更为精准以及变化多端。清昙有这么一件法器和他养了那么多妖兽一样,都不是什么秘密,故而圆觉这才拜托清昙占住了阵眼,以控制住这阵势运转起来之后的种种可能的意外。圆觉立在了清昙的身边,他是真正指挥这阵势运转的头脑一般的存在,而他的师兄——圆真等人,同样也参与在这阵势之中,并且占据了最为锋芒毕露的一部分。“这紫霞山的护山大阵为逆五行上清疾雷阵,正处于激发状态,如果贸然闯入,便会惊动云雾之中隐藏的雷霆之力,对人带来伤害,所以为了破解此阵,我们须得先以五行阵势发出攻击,破坏掉那护山大阵之中的五行流转。”
圆觉朗声解释道,如果不看他那光头以及一身僧袍,根本不会有人会觉得做出这番解释的阵道天才,居然是个和尚。于是很多人趁着这阵势未起的空档,偷偷往圆觉处看了一眼。——一个拍着肚子,肥头大耳,嘴角带笑的和尚,满脸期待地看向紫霞山那一团云雾的护山大阵,竟莫名看出了一股挥斥方遒的气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