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佳丽靠着冰冷脱落墙皮的墙环抱双腿而坐,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她仰头望着高高的牢窗外的一弯月牙,痴痴傻笑着,兀自嘟哝着什么。若是不知底细的,还自当她是真的惊疯。金辉见状气得面色铁青,听罢管家凑来附耳的讲述,又看着哭得泪流满面凄惨欲绝的漪澜,金辉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道:“果然周怀铭诡计多端。以为装疯便能躲过勾结乱党的死罪吗?”
漪澜更是激愤,气恼的冲上前质问金辉:“佳丽她怎么了,你们把她如何了,你说呀!你还我妹妹!”
漪澜此刻比金辉更急更怒更恼。她恨自己不能有六姨太玉珑那种撒泼般肆无忌惮的模样,若是她能不顾颜面如此,怕是就更逼真了。漪澜急得周身瑟瑟发抖,哭得声音嘶哑,露出些绝望无助的神色,瘫软在地,哭哭啼啼道:“我可如何去对老爷讲呀?好端端的个佳丽,如何就被你们逼到这份田地了?”
金辉一抖袍襟一脸的不屑,冷冷打量了佳丽骂:“装疯卖傻!这贱货,本官看她还耍花招到几时?”
回身吩咐道,“来人,大刑伺候!”
四下的衙役一阵浪笑,面目狰狞如森罗殿小鬼,逼向佳丽。恰是那声“大刑伺候”也惊得四下牢狱中的女犯凄厉的惊嚎“不要!不要上刑!我招,我什么都招……”漪澜猛然拦去牢门厉声道:“谁敢胡来!朝廷律法明定,疯傻痴癫女犯及身怀有孕者,大病不起者,免于刑枷。金大人如此迫不及待就要乱用酷刑,莫不是想屈打成招吗?你已经逼疯了佳丽,就不怕被朝廷治罪吗?”
金辉显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心存顾虑,唇角微微触动没有说话。漪澜紧逼一步道:“为了逞一时之气,断送了大人锦绣前程,怕是不智之举吧?”
望着痴傻对着月牙傻笑的佳丽,金辉显得束手无策,他如困在笼中发狂的野兽般在不停地踱步,冲进牢内对佳丽威逼恫吓,又无奈的出了牢门负手徘徊一脸的不甘。金辉打量漪澜,渐渐的,满眼的惊怒变作诧异,无奈,不甘,愤慨,仿佛到嘴的肥鸭子扑棱翅膀就飞了。圣朝律例,若是死刑犯疾病或疯傻痴癫,可以由族人重金取保狱外服刑养病。此刻也不必此案有什么定论,佳丽就能因疯被漪澜接回府中。金侍郎气恼的咬得牙关嘎嘎作响,一双小眼儿似要瞪出眼眶,他扑到佳丽面前,猛然俯冲而下,一把揪起佳丽衬衫的衣领将她提起,佳丽窒息,不停的咳喘挣扎。漪澜提紧一颗心,始料未及他堂堂钦差如此猖狂失态。此刻漪澜唯恐节外生枝,冲去揪扯着救护佳丽,拼命地喊:“不许碰她,放开我妹妹!”
情急中,佳丽张开咬去金辉的手背,疼得金辉惨叫一声松手,不过那瞬间,金辉猛挥一掌,清脆的巴掌声惊得四下寂静,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佳丽愕然捂着面颊,气得就要扑上拼命。金辉狞笑地望着她,满眼得意,仿佛将佳丽从痴梦中抽醒一般,只待她扑来同他拼命。漪澜一惊,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佳丽在怀里,搂紧要从她怀抱中挣脱出去同金辉算账的佳丽,对金辉大喝:“放肆,金大人胆敢调戏怡亲王府小世子的王妃,敢对堂堂的圣朝郡主无礼吗?本郡主定去太后和皇上面前参奏,请太后和皇上做主。若再有人敢来碰佳丽和本郡主一指头,就是对太后老佛爷的大不敬,对朝廷的侮辱,仔细太后老佛爷将你们株连九族!”
众人哑然,佳丽本是大怒要拼去同金辉拼命,又在漪澜镇定的目光中缓和过来。佳丽渐渐的平静,随即咯咯的笑,笑得痴傻的,歪个头儿笑了问漪澜:“他,他是小世子吗?他如何对我这么凶?”
漪澜抚弄着佳丽的头发哄她说:“这位是死去的六姨太的哥哥金侍郎,他得了失心疯。”
金侍郎丝毫未得到便宜,他气得咬牙切齿道:“金佳丽,你不必装疯卖傻。你在大堂上供认不讳自己是乱党,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便是此刻装疯,本官一定揭去你的画皮,难免死刑。”
佳丽眸光转向金辉,凝视他痴痴地笑,笑过一阵子,忽然惊得发狂般抓扯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着:“不许过来!滚开!他不是小世子,他是金狗熊,温汤池里调戏我的无赖金狗熊!不许碰我!哥哥,哥哥,嫂嫂~”佳丽忽然提起了那段往事,金侍郎死也不想再回顾的丢人现眼的丑事,佳丽身临险境,竟然还如此促狭,装疯做癫提起这桩丑事。但她那惊惶失措的模样,仿佛是金辉此刻对她非礼。漪澜心里暗笑,佳丽委实可爱。但此刻漪澜表面却扮出悲哀的模样。她定了定神,掩着泪水,揉着跌得疼痛的膝盖勉强扶着牢栏起身道:“金大人,依着圣朝律法,朝廷仁孝治天下,疯傻痴癫的犯人,交由族人领回看管。还望大人高抬贵手,佳丽妹妹疯癫如此,众人皆见,漪澜要带妹妹回府去医治。”
漪澜走向牢门,忽然噌楞楞的刀光一闪,双刀磕碰在她眼前,架起一道屏障。漪澜惊得心头猛然一怵,惊魂未定,金侍郎冷哂道:“带走?得罪郡主了,人犯不可以带走。本官怀疑,这周佳丽是装疯避刑。”
漪澜气得周身发颤,迎着那拦阻住佳丽的钢刀扑上喊着:“佳丽,佳丽!”
佳丽猛然起身也向漪澜扑来,不顾一切,仿佛那雪亮淬了寒光的刀锋都不曾入眼,在佳丽扑来的瞬间,漪澜惊叫一声:“佳丽!”
刹那间,那钢刀撤去,佳丽扑来漪澜怀里。金侍郎嗽嗽嗓子道:“夫人,便是取保置押领人犯,也须得是周氏族人出面,你一女子,本官如何能放行。不如夫人先行回府去筹措银两,待明早升堂取保,本官吗,也要观察这人犯一夜,看她是真疯,还是假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