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起身出门时,夜风送来阵阵花香清幽,冰绡为她系上披风,一边叨念道:“小姐不宜太过操劳了,看今儿气色都不好。”
漪澜故意应道:“九爷的婚事不宜马虎的。家和万事兴,总不能辜负大太太的一番信任才是。”
此后接连五日,总算遴选出八位品貌端庄家世不凡的女子,一一列给大太太过目定夺。漪澜心里却是酸涩,今生分明同九爷无缘,更对他不会起非分之想,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有种难言的酸楚苦痛。大太太捧了小像左右的看,频频点头道:“这朱家的小姐生得玉润珠圆的富贵,祖父又是朝中老臣,按说门当户对,是最妥的。”
“太太好眼力呢。”
五姨太同二姨太连声附和。五姨太慧巧更是说:“朱大人为官谨慎,那年朱老夫人奉旨入宫觐见太后老佛爷,带在身边的孙女憨直可爱,不想如今都亭亭玉立了。”
九姨太曹蒹葭酸酸道:“这是九爷娶妻还是你们娶妻呀?你们看得过眼的,九爷就一定喜欢吗?没听那媒婆说吗,这朱小姐日日在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逢人就笑,一日里闷葫芦般说不过十句话的。若是我同这种人同屋,可是要憋闷死了。”
曹蒹葭的话语未落,就见大太太阴沉下脸色冷眼瞟她,她便顺眉垂首的咽回了话,五姨太慧巧却也不再出面救她,只做喝汤不曾留意。漪澜忙说:“婚姻大事,由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大太太又仔细端详了朱小姐的小像,仔细看了看说:“就这位朱家小姐了,呈去老爷过目定夺吧。”
一桩婚事就如此尘埃落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功德圆满,漪澜正要起身告辞离去,却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进来禀告说:“启禀太太,宫里来人了,吩咐太太去前堂接太后懿旨。”
宫里来人了?漪澜一惊,如今听到“宫里”二字都是满心颤抖。大太太忙吩咐众人更衣一路赶去前堂接懿旨。传旨的公公笑盈盈地望着她们说:“好事,天大的喜事呢。恭喜周夫人,贺喜周夫人。”
香案摆上,致深也从衙门赶回,拜倒接懿旨。太监嗽嗽嗓子悠悠地传旨,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刺入漪澜耳中。原老佛爷的懿旨是为九爷怀铄指婚,定了一桩亲事。也是太后闻听九爷要娶亲,正在寻觅佳偶,特赐婚蒙古亲王之养女额尔古拉氏清怡与周府九爷周怀铄,即日成亲。传旨太监的声音尖细,如卡了脖颈的鸭,宣旨的声音绕梁不绝,炫耀那份荣耀。漪澜却顿然失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太后这分明是釜底抽薪,她们辛辛苦苦忙了这些时日,总算为九爷选得一户门当户对的名媛佳人,谁想最后一刻竟然等到这一纸懿旨。她心里不快,面儿上却不得不堆出笑意。直到那公公以一句炫耀般的:“周大人,领旨谢恩呀!”
致深跪在漪澜身旁,他却深深埋头在地,迟迟不肯抬头起身接那赐婚懿旨。难道他一时惊喜过望,还是也对太后顿然下旨赐婚有些措手不及。大太太一脸惊诧,便是五姨太都微颦了眉头。漪澜只觉此事来的突兀,措手不及,却在太监的催促下,致深领旨谢恩。传旨的公公也不愿耽误,只对致深恭敬地说:“周大人大喜呀。老佛爷极其用心玉成此事,已在京城召见过这位清怡郡主,更钦赐了半幅銮驾下嫁郡主。怕路上耽搁,已经特赐了龙船亲送郡主南下。算来再有三两日功夫,郡主就要到兴州了。大人还是在府里速速准备吧,马虎不得。”
此事竟然如此的急,异常并有妖异,漪澜更是心存疑虑,可又无法多问。待送走了宫里来人,大太太喊了五姨太慧巧同漪澜进了偏厅,落下帘幕,一脸的愁烟深锁。“这是如何说的?额尔古拉。清怡可是出了名的悍妇,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也是臭名昭著了。九爷又如此的文弱,这可是如何配成的一对儿的?”
五姨太慧巧忍不住说,看来她熟知这位清怡郡主。大太太唉声叹气,心存不甘,只说:“虽说是皇恩浩荡,太后的恩典,只是小九这性子呀,平日看来文弱温和,若果然牛脾气犯起,怕这对儿冤家,要闹得家无宁日了。小九他定然不会答应。”
“应不应还能由了九爷?还不是老爷和太太的一句话?”
五姨太说着,神色落寞,也是无奈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漪澜心里诧异,却故作不解地问慧巧:“太后恩典,本是好事呀。若说这蒙古郡主将门虎女,就算直爽厉害些,日后姐姐们多多指点疏导,也就好了。”
大太太听了漪澜的话,深深咽一口气,似懒得答她的话,打量漪澜一眼又无奈摇头:“还说你是个聪颖的,如何这般愚钝。这清怡郡主若是个好的,如何都年近二八还未嫁出去呀?”
“年近二八?那同九爷也是年龄相配呀。”
漪澜接话道,更是不解其意,五姨太反是嗤的笑出声来,嗔怪道:“她足足大出九爷七岁。”
慧巧敛住笑,唉声叹气,再无心去笑。原来是芳龄二十又八……漪澜总算明白,太后老佛爷如今是乱点鸳鸯谱,忽发奇想的将个嫁不出去的母老虎硬塞入花轿千里迢迢送来周府同九爷圆房。漪澜心里一阵冰凉,太后此举何意?她分明知道九爷是如何玉树临风的人品,分明知道九爷在致深心中如何的重要,她硬生生的差强人意的将这么个无人可嫁的老姑娘嫁来周府,九爷该如何面对她?可是致深……“老爷如何说?”
漪澜思忖片刻忙问,不知致深作何感想?五姨太慧巧冷哂,不言自明,致深,他又能如何?太后懿旨赐婚,便是女子是无盐,他可有勇气去抗懿旨?想来这权倾朝野的总督也做得窝囊,自己的家事都难以做主,被人玩弄于股掌中。漪澜反为致深可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