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昭圣太皇太后病危,康熙昼夜不离左右,并亲自率领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请求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皇玛嬷寿数。然而,自然规律是无法抗拒的,该月二十五,孝庄到底还是走完了她那并不平静的人生旅程。根据遗愿,灵柩没有运往盛京与皇太极合葬,而是暂安在京东清东陵,并将生前居住的慈宁宫东王殿五间拆建于昌瑞山下,称“暂安奉殿”,停灵其中。如今,即便是刚过了新年,宫中的气氛依然沉闷,无一人敢大声嬉笑喧哗。“……董鄂格格自听闻太皇太后病重起,便开始抄经祈福,昨日又偷偷烧了,其间未曾惊动董鄂府上一人。”
原本是随处走走,康熙忽而想起了底下人汇报的几家贵女近况,没让人通报,就进了毓庆宫。但未想,此时的毓庆宫中却是静悄悄的,不见半点人声。康熙问了才知,原来他的保成,前几日时除了每天白日会过去照顾、陪伴他,晚上回来还在彻夜为皇玛嬷绘制草原风光图。直到这两天他情况好转,保成就更是昼夜不休,终于绘制完了共一十八副孝庄最后挂念的风景,眼下刚刚睡去。看着胤礽睡颜,康熙心疼得摸了摸他眼下青黑,吩咐底下人都不准吵到太子,便移步书房。见到那墨迹未干之作,康熙一时感触,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梁九功等人皆小心伺候着,好一会儿功夫,康熙才整理好心情,吩咐人将这些画拿去仔细装裱,送去暂安奉殿,陪伴老祖宗。不过,先前因为心情激荡,康熙还没有多注意什么,等这会儿准备要离开了,才发现胤礽的书房外面,竟是空了好大一片地方。康熙皱眉,生怕是有人见保成宽厚仁善(等等,万岁爷,您这话是认真的吗?)就心生怠慢,忙问缘由。常七里道:“回皇上,此处原是种了一株玉兰树,后太子爷吩咐奴才们砍了,准备这两日再移栽其他花卉种下。”
“玉兰树?辛夷花?”
康熙神色不明的看着那片空地,忽而又问道:“那玉兰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太子不是说喜欢吗,怎么会又要砍了?”
“回皇上,这玉兰树乃是当年修建畅春园时,宫中采买了大量的幼苗、种子,太子爷也吩咐人种上的。至于为什么要砍了,奴才等也不知。”
“那太子下令之前,可有什么反常之处,比如说过什么,又或是去过哪里。”
常七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过就是一棵树而已,难道还能有什么文章?小心道:“回皇上,太子爷倒不曾说过什么,只是……只是那日太子爷曾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后又一人在书房多呆了段时间,等出来便让奴才们砍树。”
常七里这番话说得是心惊胆战,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又实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不该说的。但康熙却是笑了,满意的点点头,欣慰的感叹道:“保成长大了。”
皇玛嬷也是向着他的。常七里放下心来,觉得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倒是梁九功站在后面,不动声色的看看康熙,又看看常七里,心中暗自摇头。岁月如水,少了谁一样要过,宫里宫外渐渐恢复了生气,再复歌舞升平之态。然而在京城董鄂府中,增寿却是苦着一张脸,跟瓜尔佳氏抱怨道:“额娘呀,您可快管管辛夷吧,瞧她现在一天天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看着可是要闹心死了。”
瓜尔佳氏正在看账,闻言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她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都这么长时间,连国孝都过了,她怎么还……”太皇太后就是对辛夷再好,那也不是自家亲人,至于吗?增寿不服气的想道。瓜尔佳氏叹了口气。“也是额娘不好,当初一直卧床养病,没能顾得上你们,倒是让你们俩人养成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处理,话也爱憋在心里的性子。”
增寿忙又去哄瓜尔佳氏。“额娘这说得哪里话,您为我们受的那些苦,我们一直知道。再说了,是辛夷她自己别扭,儿子可不这样,什么话都会跟额娘说。”
“真的?那可好,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上次跟玛尔赛他们出去,都做了什么,也让额娘开开眼界。”
“哎呀额娘,咱这说辛夷呢,您扯上我做什么。”
瓜尔佳氏气笑了。“扯上你做什么?那当然是因为辛夷不知比你懂事多少。”
“您要这么说,我可就不依了。儿子就是再怎么样,也比辛夷懂事的好吧?儿子可是哥哥!”
瓜尔佳氏斜眤他一眼,又低头开始看账本,一切尽在不言中。增寿哇哇直叫,非闹着瓜尔佳氏给他一个说法。“好了,好了。”
瓜尔佳氏被烦得不行,拍了拍增寿还攀着她不肯松的胳膊。“你要真是担心,就带你妹妹出去走走,散散心什么,反正她如今也不用进宫了。”
“咦?”
增寿一下子松开手,甚至脚下还往后退了两步,满面狐疑。“额娘,这事儿……不会是你跟辛夷联合给我下套吧?她明年都要选秀了,这时候再带出去,万一是让阿玛知道了,那还不得剥了儿子一层皮啊。”
“不带也行啊,随你,反正只要你舍得看你妹妹这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就行。”
增寿脸都皱了起来,恨恨道:“额娘——”“怎么了,你跑来问我怎么办,额娘也给你出主意了,是你自己又不愿意的,那还叫我做什么?”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啊。”
瓜尔佳氏随口道。增寿眼睛一亮,连连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不知道,自己想去。你们俩不是双胞胎吗?说来,你比额娘还早认识你妹妹呢,难道还能猜不出她喜欢什么。”
增寿扼腕,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想不开的跑来找额娘,以前吃的亏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