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的余哲森按下了玄关的照明开关，漆黑的客厅一下子亮堂起来。
在他的身后，褚月曦抱着胳膊站在门外。 夏夜乘着机车兜风回来，她的牛仔热裤已经干了，但袜子和运动鞋里还是湿漉漉的。 看着余哲森家似乎精心打扫过的光洁地板，褚月曦很难在脱鞋与否之间做出决定。 “进来啊，在外面发呆做什么？”余哲森回头奇怪地催促道。
“哦……哦哦。”她在心中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脱下鞋子。
余哲森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了两瓶冰水，放在桌上对褚月曦示意道：“安何说她今晚和于清雪呆一块儿不回来了，客房的卫生间和浴室你随便用吧，我给你找找干净的衣服……” 褚月曦用手提着脱下来的白袜子，红着脸光脚站在玄关鞋柜旁：“麻……麻烦你了。”余哲森不由自主地低垂目光看向她白里透红的小脚。 褚月曦察觉到之后，下意识地蜷缩起了脚趾。 “诶？原来你中意的部位是脚吗？”
时心在余哲森脑海中用“原来如此”的语气说道。
被时心突然这么一戳，余哲森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借口要查看袁胤川交给自己的芯片迅速躲进了房间。 几分钟后，他又从房间出来，把叠好的干净衣物交给褚月曦，让她凑合着穿。 看着男式的短袖和平角裤，褚月曦稍微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拒绝，接过手之后对余哲森微微一笑转身去了隔壁客房的浴室。 “吹风机在洗手台的抽屉里。”余哲森不忘叮嘱道。
老旧的笔记本启动有些慢，终于等到系统运行完成后，余哲森把芯片插进了外接的读取器。 七岛市安全局刑事侦查部的档案文件显示在了屏幕上。 “归临教派袭击日第471位失踪人员……” 望着档案开头的编号数字，余哲森的心情有一些沉重。 秦雨晴的个人档案被放在了这份案情文件的第一部分，看到照片上笑容温柔大气的女医生，余哲森不禁回想起了他前去做心理咨询的那个下午。 在心理诊疗室，秦雨晴通过变化万花筒的影像让他进入催眠的状态，但他在醒来之后却回想不起来任何东西。 从秦雨晴事后询问的话语来看，余哲森猜测自己在催眠中应该有做出一些反应，可能也回答了她一些问题，但最终秦雨晴却认为催眠诊疗失败了。 “我记得……秦医生当时问我最近有没有在看旧时代的文学作品。”余哲森看似在喃喃自语，其实是在和时心进行交流。 “因为你在催眠中向她描述了一些很有旧时代特征的景象。”
时心的半透明虚影出现在了余哲森身旁，小蛮腰轻靠在桌台边沿。
“你怎么知道？”余哲森狐疑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那些东西是我让你看到的。”时心狡猾地笑了笑，随后又正色说道：“秦雨晴还是有点东西的，她的催眠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和于清雪、程赫阳他们的思维入侵相媲美，我当时是启动了防御机制的。”
余哲森惊讶扭头：“秦医生的心理催眠有这么厉害？”
他以为时心用的是夸张的比较法。 毕竟于清雪和程赫阳心灵感应领域都算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在余哲森的印象中秦雨晴达不到他们两人的高度。 但时心马上表示：“单论效果的话，只要对象肯配合，秦雨晴的心理催眠一旦走完整个流程，必然能够比读心术挖出更多的有效信息。”
“前提是对象肯配合，还有走完流程。”
余哲森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时心点了点头：“所以条件比较苛刻，不太具备和异能者交手的实战价值。不过嘛，用在她心理医生的本职工作上倒是已经足够了。”余哲森继续查看袁胤川提供的案情档案，原来秦雨晴失踪的次日她的助手便向安全局报了案。 这位助手在七岛市遭到归临教派恐怖袭击的当天因故没有去心理诊所上班，她于当天晚上发现联系不上秦雨晴，等到第二天发现诊所的安全监控被破坏之后才确定秦雨晴是遭遇了不测。 当时整个七岛市都处于被归临教派袭击后的混乱动荡之中，安全局虽然接到了报案，却也没有能力立刻展开调查，只是将其列入了意外失踪人员名单。 真正展开案件侦查是在一周之后，不过能够取得的线索已经相当有限。 负责此案的刑事侦查部专员们在秦雨晴的诊所提取了一些指纹和毛发之类的物证，但从这些证据中提取的DNA和身份信息起码与十余名曾经接受秦雨晴治疗的患者相吻合。 随后，技术部对秦雨晴办公室个人电脑的储存数据进行了调查，在一番艰难地抽丝剥茧之后，发现秦雨晴与一名自称圣纽曼市人类精神研究院学者的网友有几封邮件往来。 秦雨晴和这名研究员学者在邮件中大量探讨了有关心理医学专业领域的学术问题，这些邮件的原文都被完整地摘取保存到了案情档案之中。 “卧槽……”余哲森滑动鼠标，邮件中大量用英文表达的学术用语让他看得眼花缭乱云山雾罩。 虽然绝大多数涉及相关专业领域的文字他都看不懂，看可以从邮件首尾的客套语句中感受到秦雨晴对和此人交流抱有相当积极、喜悦的态度。 对方的回信也彬彬有礼，邮件中同样有大量专业学术内容的探讨，从秦雨晴保持与之邮件往来的态度来看，这家伙应该是有真才实学的。 余哲森注意到双方最后一次邮件往来是在今年的四月，这位圣纽曼市人类精神研究院的学者主动邀请秦雨晴参与他正在进行的一个研究项目，但被秦雨晴以自己诊所工作太忙为由委婉推辞了。 虽然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但她还是在回信中表达了感激之情，并向对方的研究项目送上的祝福。 “这些邮件的下面有刑事侦查部调查员给出的批注哎。”
时心示意余哲森往下看。
负责此案的刑事侦查部调查员在邮件内容下方用红色字体标注：“追溯此邮箱账号的IP信息，发现其长期使用伪装的网络地址，基本可以确定此人并不在圣纽曼市。”“刑事侦查部的人专门去了圣纽曼市的人类精神研究院，对正在进行项目研究的几个学者团队进行了调查，最终确认和秦雨晴保持电子邮件往来的人并不属于该研究院。”
余哲森读完了下面的调查小结。
时心嘴角一撇：“显而易见，这个人是抱着特殊目的接近秦雨晴的，他精心包装了自己的身份。”“刑事侦查部的调查员也认为秦雨晴的失踪与此人有很大的关联，但遗憾的是他们对电子邮箱的追查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结果。”
余哲森靠在了椅子上。
“案件的调查到这儿就断了吗？”“对。”
余哲森往下拉了拉鼠标，确认档案已经到底了，下面是安全局用于整理归档的记录和编号之类的杂项。
当时归临教派为营救符兆海，对七岛市发动了大规模的恐怖袭击，除了从海上方舟起飞的无人机之外，还在都市内洒了大量的仿生机器人，整个袭击造成的人员轻重伤亡和失踪达到近千。 但秦雨晴和那些在意外袭击中丧生、失踪的人员不同，从刑事侦查部已经调查掌握的这些线索来看，她应该是被有预谋地绑架了。 “那个顶着牛角的神秘外骨骼装甲。”时心竖起一根手指，“他在带走程赫阳的时候，不是说想要控制他人的思想吗？”
“你怀疑秦雨晴的失踪也和他有关？”
“只是一种猜测，”时心轻轻摇头，“毕竟我们还不知道藏在那副装甲下的真面……” 她忽然闭上了嘴，没有把话说完。 余哲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嘘，你听。”
时心眨了眨眼。
“听什么？”余哲森微微一怔，被她搞的有点紧张，右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左腕的手环上。
“隔壁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吹风机开到了三档。”时心挑了挑眉毛，“你的小女友洗白白准备换上你的衣服出来了。”
“……” 间歇性送风的空调忽然吹来了一阵冷风，余哲森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桌旁已经看不到时心的虚影了。 他听到时心在脑海中柔声道：“夜深了，休息吧。无论前方有多少谜团和黑雾，总得先养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