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海大桥的事故发生地设置了醒目的黄色路障。
翻倒的白色轿车被烧成了一个焦黑的铁架子,情状十分凄惨。 两具尸体陈列在路边,谢文轩的尸体还算完整,只有头部中弹和几处骨折挫伤。 另一具尸体则只剩下了一半,且有严重烧伤的痕迹。 交通局的执法巡逻车靠边而停,一同前来的还有负责港岛区执勤的安全局人员,整整半个小队,领头的是余哲森的熟人——蒋明秋。 收起面甲的蒋明秋在余哲森面前双手叉腰直呼“好家伙”,她刚刚粗略看了一圈事故现场。 “那个人身上绑的炸药足以把桥面炸断了,起爆装置和人工心脏相连,幸好你打的是脑袋。”余哲森也用侥幸的语气说道:“起火之后我第一时间将他拖离了火源,但另一具尸体卡在车里来不及移动了……” “能剩下一半算不错了,好歹可以鉴别身份。”
蒋明秋说着对远处蹲在谢文轩尸体旁的一名专员举手喊道:“怎么样?搞定了没有?”
“OK!引信拆除了!”
那名专员精通仿生机械学,刚刚用专业工具解除了炸药起爆装置和谢文轩人工心脏的连接。
此时他正将那一捆炸药小心翼翼地装进一只小型防爆箱,准备运走作无害化处理。 “蒋队,我和老姚先把这东西带回值班室。”那名专员将防爆箱仔细检查过后装在了机车上。
“去吧,路上小心。”蒋明秋点了点头。
目送同僚离去,她转头对余哲森说:“你应该不是一个人吧?交通局的人查了你那辆车的信息,车主不是你。”余哲森淡定地回答道:“让女人和小孩先离开危险的环境没什么问题吧?”
蒋明秋愣了一下,女人她可以理解,小孩是什么鬼?难道说…… 她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余哲森,怎么都不敢相信他都已经有小孩了。 “你……你什么时候结……” 蒋明秋问了半句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说话不合时宜,她和余哲森的关系好像也没好到可以随便谈工作之外的私事那种程度,于是赶紧闭嘴摆了摆手露出抱歉的表情。 余哲森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小孩不是我的,说来话长……哦,要把他们叫回来做笔录吗?”
“咳咳……不用了,笔录做你的就行了。”
蒋明秋赶紧摇头。
虽然她已经升到了临海西站警备队的副队长,但在余哲森面前她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不成器的下级人员,对余哲森抱有一种特殊的敬畏之情。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当初在临海西站附近对付伍仁泽时余哲森救了她和易常安一命呢? 虽然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但蒋明秋还是对那一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 “做笔录是回安全局本部还是去你们那儿?”蒋明秋愣在那里没有回话。 余哲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以为是环境噪音太大蒋明秋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因为余哲森自己也心事重重,所以没有注意到蒋明秋的走神。 “回本部吧。”
蒋明秋瞥了一眼现场那两具还没有被拉走的尸体,心说这回也不算什么小事故,就算余哲森是正当防卫也得按流程走一遍讯问的。
余哲森其实更想去临海西站的警备值班室,警备值班室地方小级别低,走流程可能更快,估计也不会特别刁难他。 但回安全局本部就不好说了…… 不过在决定让吴小洺带着男孩先行跑路,自己留下来善后处理时,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谢文轩和与之同行的那个谶咒异能者的身死不算小事,现场留下的战斗痕迹太过明显,本来就没法用一般交通事故的借口掩饰过去。 看到负责现场勘查的人是蒋明秋,余哲森还觉得有些庆幸。 蒋明秋责任心强做事仔细没错,但她的经验还是略显不足,只注意到了手枪和弹痕,却没有往外骨骼装甲那方面去想。 加上在她和交通局到场之前,余哲森稍微处理了一下现场。 他用钢燃制造了白色轿车事故起火的假象,用于掩盖自己在情急之下用破坏环造成的种种战斗痕迹。 “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发现的,2号码头的浮尸吗?”蒋明秋突然转移话题,一下子打乱了余哲森的思绪。 他只能一边思考一边应道:“记得,那个案子结了吗?”
“结是结了,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蒋明秋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们逮住的那两个归临残党招供,那个男人是他们杀害的。”
“海妖和旻渊?”
“对,之前你不是推出了一个疑点,浮尸出现的地点和那个男人死亡的时间对不上吗?”
蒋明秋继续说道,“2号码头确实不是案发第一现场,那个男人是在几公里外的海滩被杀的。”
余哲森猜测道:“那里是归临教派残党的临时据点?”
“是一个小岛上的灯塔和仓库,那个男人半醉之后试图游向小岛,被发现后遭到了异能催眠,溺死后又被转移了尸体。”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昨天才看到的文件,好像是从收容所交上来的口供。”
“收容所难道有什么特殊的讯问技巧吗?”
余哲森吐槽了一句,“那两个家伙被捕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啊。”
蒋明秋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只是把这件事给你分享一下,毕竟当时你跟我去了现场,我觉得你有知道结果的权利。”
现场勘查取证的专员陆续前来报告工作,蒋明秋在得知他们都完成了各自的调查任务之后,命令一人留下来协助交通局继续善后,其余人跟随自己陪同余哲森前往市政区的本部。 她特意对余哲森解释了这不是押送,而是出于对他的安全考虑。 余哲森笑了笑表示理解,说不介意他们给自己上手铐,但蒋明秋认为没那个必要。 一开始余哲森对蒋明秋仍抱有一定的戒心,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蒋明秋是真的完全相信他那一套说辞。 她所说的送他去安全局总部做笔录也真的只是护送,到目的地后蒋明秋就让同事们先撤了,她独自带着汇总的现场勘查结果陪余哲森前去做笔录。 笔录做到一半,讯问室外就来了一批人,袁胤川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声,带着贺织缘、寻见晨和何碧智等人赶了过来。 看到新同事们在讯问室外齐齐对自己投以焦虑担忧的眼神,余哲森感动之余又悲从中来——这帮人这么晚了居然还在单位,可想而知特勤组的工作有多么熬人。 他隔着隔音玻璃对外面的一帮人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继续专心回答讯问人员的问题。 一来二去花了一个小时,笔录总算是做完了,余哲森暂时被放了出来,但被要求至少一周内保持联络畅通随叫随到。 走出讯问室时,蒋明秋问了他一句:“被两个非法改造义体的异能者袭击,你难道一点都不紧张吗?”
她没有发现现场的问题,却对余哲森全程的高度冷静感到有一点奇怪。 在非工作时间遇袭,身上没有武装,所驾驶的车辆系统还遭到对方黑客手段入侵。 余哲森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靠夺取对方的枪械完成了反杀,这让旁听笔录的蒋明秋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倒不是觉得余哲森做不到,而是理解不了他在临危应对时近乎冷酷的心态。 但蒋明秋没有从余哲森那里得到回答,因为一出讯问室余哲森就被刑事侦查部的人裹挟着拖走了。 寻见晨和何碧智在袁胤川的指使下把余哲森一口气架回了特勤组的办公区,二话不说给他按在了座椅上。 “你在这种时候惹出事情,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行动?”
袁胤川一拳捶在桌子上,向余哲森表达不满。
“老大,你讲道理啊,卓艺锋的人要暗杀我,我还不能自卫吗?”袁胤川脸色一沉:“问题就出在这里,卓艺锋的人为什么要暗杀你?就因为你调查秦雨晴失踪吗?”
“我靠,这你怎么不去问卓艺锋啊?”
袁胤川瞥了一眼贺织缘,后者无奈地把手中的平板翻过面来给余哲森看。 上面是一条醒目的新闻:“锋芒娱乐集团CEO卓艺锋全身烧伤,疑似私人外骨骼发生意外安全故障”。 余哲森环顾众人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无辜地问道:“喂喂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森哥……”按着余哲森左肩防止他暴起的何碧智弱弱地开口,“你别装了,大家都知道是你干的……” “啥?”
余哲森稍微怔了一下,镇定地反驳道:“小何,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但做我们这行的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不是想象力。”
按着余哲森右肩膀的寻见晨力挺自己的好兄弟,“森哥,我们已经掌握证据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理论上除非卓艺锋亲自出面指控,否则皇曜大酒店那晚发生的事只有金见深和吴小洺兄妹俩知道。 余哲森不相信金见深和吴小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卖自己,因为就算要过河拆桥也得等解决掉金国正啊! “有什么证据?这么有自信就拿出来让我无话可说啊。”
余哲森依然觉得他们是在诈和。
“我就是证据。”一个让余哲森意想不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