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余哲森迷糊地睁开眼,隐约看到前方的荧幕上正在播放谢幕的鸣谢字幕。 他稍微动弹了一下身体,盖在身上的那件风衣往下滑了一点。 抬起手腕看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拿起座椅扶手凹槽里的小半罐饮料灌进口中,碳酸气体已经逃逸得差不多了,入口只剩下工业糖精的齁甜。 克莱尔去哪了?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饮料,余哲森拿着空罐子左右顾盼。 他以为克莱尔是溜出去找地方抽烟了,原地坐等了几分钟之后却没见人回来。 下一场的电影即将开始,陆续有船上的游客从前方的门入场,余哲森决定离开。 他把风衣对折搭在手臂上,起身快步走向放映厅后方的出口通道。 站在影院的出口,余哲森拿出手机检查未读信息。 最早一条是来自褚月曦的感谢,用词客套得让他产生了一种生疏的距离感。 不过考虑到实习生本来就有点一根筋,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第二条是一则成人教育广告,余哲森光速划掉。 第三条是安何在15分钟前发来的,告诉他安志天醒了,目前正带着她在船上游玩,并附上了详细的计划路线。 没有什么紧急情况,吴小洺那边也没有联系自己,看来直到入夜之前他都可以自由行动。 余哲森准备给克莱尔打个电话询问她人在哪里,低头瞬间余光瞥见侧面有一个人影快速接近自己。 他警觉地转过头去,看清来人之后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有空吗?”同样戴着口罩的沈云秋眼神平静地向他伸出手,“久违地聊几句怎么样?”
“好。”
余哲森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他以为沈云秋会带他去一个没人的僻静之处,没想到离开影院之后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一处咖啡厅。 “我记得你除了碳酸饮料之外就喜欢喝咖啡。”沈云秋直接点了两杯拿铁。
“我喜欢喝速溶的……” “是吗?可惜这艘游轮上没有那么亲民的咖啡。”沈云秋解下了口罩,“偶尔试试贵一点的也可以吧?”
余哲森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想直接进入正题劝沈云秋摆脱韩经虎的控制,但又怕话不投机毁掉了这次难得的由沈云秋主动提出的面谈。 所以他打算先保持沉默,看看沈云秋主动找自己所为何事。 “你在船上,不是因为那件风衣吧?”
沈云秋从余哲森的穿着上看出来,那件风衣不是他今天穿的。
安全局的专员会在风衣制服下穿衬衫打领带,而余哲森今天的穿搭是休闲外套和短袖衫——来自吴小洺的审美。 余哲森点了点头,承认自己不是在执行任务。 “那你这是准备去岛上救我的家人?”“我不敢保证能成功……老沈,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余哲森认真地说道。
沈云秋直至地盯着余哲森,缓缓摇头:“不,你没有这么做的必要,那是我的家人,和你无关。何况你现在是安全局的人了,难道还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做事?”“老沈,这么说未免也太见外了。”
“我不觉得。”
沈云秋往咖啡中加了一块方糖,“说实话,我感谢你过去为我做的一切,已经够了,余哲森。”
“等等,什么叫已经够了?”
“意思就是,我希望你停手,不要再插手我的事。除非,你是想以安全局专员的身份逮捕我。”
沈云秋眼神冷毅。 余哲森强忍着与之争吵的冲动,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你也不用管。”
沈云秋不愿向他透露丝毫消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觉得现在的我还算朋友的话,对我的事不管不问就是最好的帮助。放心,等事情完了我会向安全局自首的。”
他瞥了一眼张嘴发愣的余哲森,半开玩笑地说道:“或者到时候找个机会让你抓住我也行,就当送你一件功劳。”
“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余哲森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在了桌上,“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些?”
“对,主旨就是让你放弃搞事的念头。”
沈云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了,我在船上看到安小姐了,她陪着的那个中年人就是你养父吧?”
余哲森用不解的眼神望着沈云秋。 沈云秋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更应该保护你自己的家人,而不是让他们卷入危险。”
“这和我帮你并不冲突。”
“你刚刚用了‘帮’这个字吧?”
沈云秋笑了一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一起住了两年,在某些方面来说性格相投。你难道不能将心比心地想一想,我是个和你一样不愿意麻烦人的人?”
他进一步反问道:“设想一下,如果现在被困在岛上的是你的家人,你会赞成让我插手吗?”
余哲森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心中的回答是“不愿意”。 如果是安何和老安陷入危险,他当然不会希望沈云秋为自己赴汤蹈火。 余哲森的沉默在沈云秋的意料之中,他说:“是吧,你也不会乐于让我插手。”
“这是诡辩。”
余哲森反驳道,“老沈,我不愿意让你插手是因为你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你也不是异能者,战斗方面的事我比你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沈云秋此刻的表情很吓人。 不是那种凶狠意义上的吓人,而是悲愤、屈辱和不甘。 “所以你一再帮助我,是对弱者的同情?是有能者对无能者的责任感?你是圣母吗?”“我不是。”
余哲森眼神一沉,“不管你是讽刺还是认真的,我配不上这个词。”
沈云秋低下头发出局促的自我嘲笑声:“我不知道你在其他人面前是怎么样的,但在我眼中,你就是这样的人……圣母,或者说塔罗牌中的‘倒吊人’。”
“塔……塔罗牌?倒吊人?”
余哲森有些迷茫,他对这个没有什么研究。
“象征奉献和自我牺牲。”沈云秋点头,“你现在还能回想起来自己从列车上跳出去、抱着那个体内埋藏炸弹的邪教徒从大桥坠落时,怀着怎样的心情吗?”
余哲森垂下目光,他不太愿意回忆这些在别人看来是“高光”的时刻。 “那一刻我应该什么都没想。”
他对沈云秋回答道,“我们只有放弃思考的时候才能克服自私鼓起真正的勇气。”
“是这样吗?”
沈云秋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自嘲地撇了撇嘴:“那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老沈,现在纠结于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余哲森觉得两人的对话因为参杂了彼此的情绪,已经偏离了他们各自的初衷。
脱离实际的辩驳,对解决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困难没有任何帮助。 “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沈云秋闭上眼用手揉着一侧的太阳穴,“我对我自己所选择的道路负责,无论最后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说罢,他将咖啡一饮而尽,拿起口罩起身离开。 余哲森呆了两秒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老沈!等等!”
沈云秋一离开咖啡厅就跑了起来,仿佛早已料到余哲森会追过来,想要尽快将其甩开。 “站住!沈云秋!”
余哲森追了一小段路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跟不上沈云秋的速度。 这太不合理了,论体能他在沈云秋之上,还有神之血的强化,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他的腿部可能装备了隐蔽的运动强化外骨骼。”
时心分析道,“以刑天重工的技术完全做得到。”
余哲森边跑边观察沈云秋逃离的方向,他早已将游轮的结构烂熟于心,当下想到了一条抄近路拦截的方法。 “走电梯!”
“不行!躲开电梯!”
时心急声制止。
诶?余哲森心中一紧,在时心的警告下躲到了隐蔽处。 他探出半个脑袋朝电梯方向窥探,只见远处的电梯门开启,安志天和安何跟一众游客从中走出。 余哲森心中暗呼好险,悄悄退了回去。 游轮上的路人船客遮蔽了余哲森的视线,他把沈云秋跟丢了。